男孩是在回家的途中认识女孩的。他不会忘记那个晴朗的午后,温柔的阳光透过柳树的枝条,投下一片夺目的光彩。女孩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没有青草的草坪上,描绘着眼前的那座一百多年历史的老教堂。她的眼神显得很凝重,很有一种历史的沧桑感。竟令男孩不自觉的停下了步伐,呆呆的看着入了神。
好一阵子,一个声音在耳边忽然响起:“你,有什么问题吗?”
凝重的眼神与声音,是女孩。
“哦,没……”
“没事的话请不要看……”
女孩转过身,再没有话语,继续自己的事情。男孩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有些难以置信。
以后的日子,一连几天下学的时候,在那片空空的草坪上,男孩总可以看到女孩的身影。依然一个人,依然画着沧桑的教堂,不变的依然是凝重的神情以及冷冷的眼神。
男孩每天经过的时候,也总要莫名其妙停一会。已经习惯了远远的看着女孩的背影,然后再悄悄的离开。女孩似乎有什么神秘的气息,一直牵引着男孩的心。可是男孩却始终也没有勇气走上去和她搭句话。
那一天,天空飘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沸沸扬扬的飘洒在漫天。男孩依然习惯的走过草坪,忽然发现女孩不见了。心头竟然莫名其妙的有些伤感了起来。
或许,是她已经完成了她的作品了吧。男孩想,看着女孩曾经坐过的地方竟然不自觉的走了过去。
那似乎是一个圣地,令男孩神往的圣地。
刚要坐下,忽然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低沉的:“对不起,这是我的地方,你应该知道。”
这个……是女孩!男孩激动的回过头,果然,是那个画画的女孩,那个有着冷漠的眼神、凝重的表情的女孩。
那个心中想念的女孩,心中一直神往的女孩。
“对不起,我……”
“请你让开……”女孩很不客气的推开了眼前的人。
“还要画画?”男孩问。
“怎么了?”
“可是下雪了呀。”
“或许可以看到红色的雪。”
“红色?”
女孩转过脸,对着男孩说了一句令他永生难忘的话:“记住,只有真心相爱的人才有机会看到红色的雪。”
男孩一楞。
女孩又沉默了下来,一个人描绘起了眼前的古老的教堂以及那些古老的梧桐树。她的眼神似乎和这个奇怪的建筑一样的古老,令人神往而又肃穆的神情。
男孩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后。雪漫无边际的纷纷落了下来,仿佛纷飞的白玫瑰花瓣,落在了女孩的身上,头发上。女孩仿佛一个神秘的女神,全身上下一片银白色。很凄然,美丽。
男孩呆呆的审视着眼前的女孩,也不知道有多久,忽然发现女孩一直没有动。无论他去怎么叫也叫不醒。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医院了,朦胧的视野中现出了男孩的面容。
“你把我送到了医院?”女孩问。
“是。”男孩回答。
“谢谢。”还是那样的简练,似乎是比这个冬天还要冷。可是男孩已经习惯了,他知道,其实她的心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坚定,因为……
“你看了我的病历了?”女孩忽然说。
“是……”
“那你知道了?”
“是……”
“先天性的,医生说我最多还有一年的时光。”女孩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没有什么办法吗?”男孩问。
“心脏病,没有办法。”还是很平静,似乎死亡已经是身外的事物。或许,是她已经习惯了提心吊胆的日子,或许,是已经习惯了等待死神的那份从容。
可是,这些话在男孩听来却想哭。
无数次的,在噩梦醒来的时候,眼泪朦胧了一切。他忽然觉得自己原来已经喜欢上了女孩,喜欢每天走过公园的草坪看着一个身影静静的描绘着四周的景色。他会驻足观望,有时会拿些零食两个人一起吃。
“知道吗?这个世界是丰富多采的,很多的幸福我们都还没有看到。”男孩说。女孩很沉默。
“总有一天你会看到属于你的红色的雪花的。”
整个冬季飘扬着雪花。
男孩每天放学的时候会准时的牵起女孩的手一起看着飘落的白雪,纷纷扬扬的雪映照着血一样的夕阳,很凄惨。女孩依旧喜欢画画,喜欢画风景,喜欢画雪,喜欢画红色的雪。
每到女孩画画的时候,男孩一个人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后,默默的祈祷,默默的祝福,为了女孩的幸福,为了女孩的生命。
“希望我离开的时候可以看到红色的雪。”女孩放下笔,这样说。男孩一楞,忽然紧紧的抱住了女孩。
“不要说傻话,你不会离开,有我在……”
女孩哭了,第一次在男孩的面前落下了眼泪。
日子依旧在一天天的进行,女孩依旧坚持着每天去画画。男孩已经毕业,每天陪在她的身边。
冬天过去了,是春天;春天过去了,是夏季;女孩说,她已经不知道能不能再坚持到了冬季,去看红色的雪。
男孩紧紧的搂着心爱的女孩,“记住。你很好,我们不会分开……”
女孩惨惨的笑容,男孩转过身偷偷的擦去眼泪。
后来的日子,女孩的病似乎是越来越重了。后来的日子,女孩画画的时候经常的莫名其妙的晕倒。后来的日子,男孩总是把晕倒的女孩送到医院,静静的等着女孩醒来。
然后男孩会笑着说:“欢迎回到我的身边……”
女孩会继续吵着看她的红色的雪。
这个时候,男孩总是默默的流泪。
终于到了冬季了,那一天,天空飘荡起了杏花般的大雪。
男孩扶着女孩再一次来到了那个没有草的草坪上,一起看着远远的教堂,似乎是一个遥远的梦想矗立在远方。
女孩默默的坐了下来,拿起了画笔,男孩站在身后。
“其实红色的雪是不存在的……”
女孩忽然开口,笔掉在了地上,就再也没有拾起来。
女孩倒在了男孩的怀里。最后一次。
“红色的雪是两个人真爱的心,只是我最后也没有机会看到……”
男孩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再也不会叫醒女孩。
“我说过,我一定让你看到红色的雪的……”
一片红色的雪坠落在了女孩的脚下,两片、三片……无数的雪,红色的雪包围了女孩。在白色的世界中显得格外的凄惨。
那是男孩的血液,他割开了自己的动脉。
女孩嘴角轻轻的一动,是一丝甜美的笑容,永远的停留在了脸上。
……
第二天的阳光升起的时候,雪去了。
消散了女孩的微笑,也消散了红雪的气息。
一些来得很快,去的也很快。甚至在这个世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仿佛是雨夜的流星,寂寞。
那个冬天依旧寒冷。
那个冬天依旧下雪。
可是,那个冬天再也没有了红色的雪。
以后的日子,就如同以前。
男孩平静的往复于公司与家之间,只是每到路上总要停留在那片没有草的草坪上好一阵子。
那里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熟悉的冷漠,一片熟悉的红色的雪花。
那个冬天,男孩认识了女孩。
整个冬天飘着淡淡的雪花。
另一个冬天,男孩失去了女孩。
那个冬天,他看到了红色的雪。
如果雪会哭泣,那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很长的时间,男孩在思索,终于明白。雪是不会哭泣的,雪是欲哭无泪的。雪,为女孩伤感,为整个冬天再也没有红色伤感。
真爱失去之后才明白,原来所谓红雪,一生只有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