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了托盘,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拿起汉堡包伸到嘴巴里刚咬了一口,才发现她正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他.虽然隔着两张桌子,他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朵温柔的微笑就挂在她的脸上,像从前一样.只是,此刻的他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怎么可以这样平静?在一切变故之后,她怎么就能淡然处之.而且,现在的她看来还是那么美丽.不,应该说,比以前更美丽了.他端了托盘,走到她的桌前.在她的面前坐了下来.“真巧,在这儿碰见你.”“很巧.恩.”她说着,很小口地抿着咖啡.
他发现,她的托盘里躺着一小包还没拆开的白糖.“你还是喜欢不加糖的咖啡?”“对,够味.”他记得他曾经抢过她的杯子,匆匆喝了一口,难于下咽的苦味差点让他憋出了眼泪,她却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其实,也不过才是两年前的事,怎么就仿佛成了前世?“很想念有你在身边的日子.”他终于说出了这句翻滚在心中许久的话.“那时候有你,日子真是过得很有滋味.”“别忘了当初是你毅然决然要离婚的.”她依然笑着说.“是她逼得紧,我也没有办法.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你,可是最终我发现那是我能走的唯一的一条路.”他显得很懊丧.“要不是你先惹她,她又怎么会追到我们家?”她并没有心软.“原先只是想再次尝尝浪漫的滋味,哪知道她那么难缠,非逼得我离婚不可.”“现在你应该过得很浪漫了?”她不依不饶.“现在,我的日子可难过了.要买菜,要做饭,还要拖地.这还没关系,最难过的是,她把我管得好紧,稍微晚一点回家就刨根究底,动辄破口大骂……没多久我就知道,自己简直是丢了西瓜捡芝麻,自作自受!”他说得情真意切,她的心不知不觉间软了一大半.
“走过了这两年,越来越感到最爱的人依然是你!”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那眼神是她所熟悉的热烈.其实,他就那一点不好,他似乎永远不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他似乎对什么都怀有幻想,对什么都感觉到新奇.这么多年来,不知看过他捣鼓坏多少东西,从收音机到电冰箱,他总是能把小毛病修成一堆烂铁,然后一丢了事.她也是太纵容了他,看着他玩,看着他扔.她想不到,他到后来要把她也扔了.她不相信,她是那么爱他,可他却说扔,就扔了.她哭过,却从没在他的面前哭.他也哭,在她的面前毫不掩饰地哭.她大他一岁,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游玩.她早就习惯了纵容他疼爱他.既然他不稀罕,再挽留又有什么意义?她没有哭闹,平静地和他走进了民政局.反正还没有孩子,离得很是彻底.她知道他马上和她结了婚,但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已经离了婚,他不再是她的丈夫,也不再是她的小弟弟.
尽管她知道那个女人是不适合他的,尽管她知道他很快就会明白的.但,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小雨,假如能回到过去,不知有多好!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你说,有没有可能再回到过去?”他恳求着,就像小时候每一次他后悔时求她一样.可是,现在他已经三十岁了,她也三十一了,她没办法再说服自己原谅纵容他,像以往那样.她缓缓站起身,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每一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没有谁能够随便否认自己所选择的路,你现在能做的是好好珍惜你身边的她.”她说完,拿起桌上的包,跑开了.
他注视着她的美丽的背影,很久很久.他知道,她是多么纯情的一个女人,她的眼睛里绝对揉不进一粒沙子.他知道,在他把手伸向另一个女人时,他就彻底地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