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惊弓之鸟般紧张,微微低着头,像一个犯错的孩子,连声道歉。
他温和地笑着,将我所有的不安融化。俯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弹着我裤腿的污泥,指甲间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污泥在碰撞之下归于大地。他站起身,笑着说:“没关系,下次小心点。”我似乎听见梨花在枝头绽放的声音,暗送一抹清香……
后来和他迅速坠入爱河,便是情理之中的事。
曾和他在日出前约定好登上高山看日出,在残阳下说那些缠绵的情话,在流水前拍水嬉戏……和他做了那些情侣会做的浪漫的事,我曾以为我们会这么要好下去,热恋下去。是的,我曾如此单纯……
早晨起床,阳光顺着窗棂照进来,被裁成规矩的方格。床头的百合花,在微风中缓缓酝酿。白纱制的窗帘在空中缓缓起舞,温柔贤淑。我起身,如往常那样,打开衣柜,细细挑选今日的衣着。
恋爱能够改变人,这句话没错。与他在一起以来,我一改平日的不拘小节、傲慢不羁,像一个小女生。
“是要穿这件白色的呢?还是这件蓝色的呢?”我总是在为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在纠结,透明的指甲捡起那一件件衣裳在正衣镜前比划来比划去。
“爸、妈,我走了。”我一脸明媚地向父母道别,父亲只是押了一口清茶,淡淡地看着我,眼中再读不出其它信息。母亲头也不抬地做针线活,细针矫若银龙,在布匹间翻云覆雨,手法娴熟。我知道父母一直不同意我这么小谈恋爱,也不喜欢他,可我仍然不顾一切地和他在一起。
刚走出家门,天便如变色龙般阴沉下来。不一会儿,风起云涌,湛蓝的天际上一道道乌色伤痕深深浅浅地刻着。乱沙走石,满地尘埃随风而舞迷了我的眼。
“喂,江。快下雨了,你可以来接我吗?”
“夕,我现在有事脱不开身,今天的约会可以取消吗?我下次一定补给你。”
江如是回答着,声音如寺院的大钟,被撞击后仍是如此温厚。
“嗯,好。”我淡淡地答道。
“回去的话,又要面对爸妈的脸。算了,试着走走吧,反正还没下雨。”我想着,便漫无目的地走了……
说来也奇怪,走着走着,天又放晴了。行人沐浴着阳光,拖着长长的影子一步一步地走着……
有些东西,在冥冥之中便已注定。正因天希望你看到些什么,才会有那些或稀奇古怪的场景,或玄妙的对答……
走过咖啡厅,悠扬的钢琴声如一缕轻烟融化在人们耳边的空气,扣人心弦。咖啡豆醇厚的香味略带苦涩,即使未能尝到,却也在味蕾间悄悄酝酿。
“下次,一定要去尝尝……”
走过咖啡厅的大门,一大片净色玻璃隐隐约约映出行人的影子,木质的隔板错落有致地切割着影子。我看着咖啡厅里的消费者,一扫而过。
“等下,那个身影怎么那么眼熟?”
我眯起认真察看。“诶,那件黑色军风大衣怎么那么像江的?”
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那个男子的头上,额前的刘海每一丝每一毫都被细致地染上金色。唇角微微挑起,口中噙着一丝笑意,如三月暖风,能将每一个人融化。纤长的手指在褐色的桌子上不安分地敲打,关节微微泛白……
“希望不是他。”我走进咖啡厅,努力回想着他所在的位置。
“夕,你怎么在这。”江看见我,眼中盛满了惊讶,却看不出一丝慌张。
“怎么,我不能来吗?”我笑了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惊讶于自己的淡定,我曾无数次是想过这个情景。我以为我会哭、我会闹,可是当一切发生时,我却出奇的淡定。
“没有,我现在有事。你先走,我再去找你。”他头也不抬地说道,似乎那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我哭了,觉得世界分崩离析。万物在顷刻之间倒塌,巨响在耳边轰鸣。山河在咆哮,怒浪奔腾。泪水如河肆意流下……
我离开了,狼狈不堪地离开了……
我在父母的惊异之中回到家,走进房间。我在哭,不知疲倦地哭,我的身子慢慢地被抽空,思绪渐渐飘离我的躯体,我没了知觉……
醒来时,是在医院里。
宽大的蓝白条纹衫罩在我身上,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周身顽强地往鼻子里窜。微暖地被单盖在身上,不小心碰到床沿,钢管传来的冰凉,丝丝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