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有魔力的。
那是一个红霞满天的傍晚。枣村的孩子们在田野里，小路间疯玩，全然不顾大人们的喊叫，“XX，吃饭了！”的声音此起彼伏。纸儿，正独自一人坐在河堤边。
天不知不觉地暗了下来，一阵凉风吹过，纸儿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该回家了。”她自言自语。“纸儿，你回来啦！”母亲依旧那样亲切地叫道。
“这孩子，妈妈明天要走了，怎么也不帮着收拾收拾？”奶奶边忙边说。
纸儿也不吭声，只是坐在妈妈旁边，伴着微弱的灯光，看着她。十岁孩子的脸上，怎么会这样冰？像天山上的一朵雪莲，纯洁，让人难以接近。
天蒙蒙亮，一家人早已收拾停当，往火车站赶去。“纸儿，快对妈妈说再见。”婶婶拿起纸儿的手，朝妈妈挥了几下。“再见。”纸儿木讷地轻声说。
火车终于还是开走了。
十年来，纸儿一直都是妈妈的小尾巴，她跟着妈妈串门，上街，买玩具……有时候，她会偷吃零食，然后被妈妈一顿暴打。体弱多病的她，是沾不得零食的。不过，纸儿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孩子。而回忆越是甜，就越是伤人。
送妈妈走的那天晚上，纸儿偷偷地在床上抹眼泪。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一段时间过去了，她想妈妈，但不再哭了。只是心里隐隐作痛。很久以后，“妈妈”这个词似被时光藏在了某处，让纸儿看不到。
五年后，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走进那间小屋。砍柴回来的纸儿不认得那是谁，只觉得——她好熟悉，好漂亮。“傻丫头，自家妈都不认得了！”奶奶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妈妈……”她先是一愣，继而泪水决堤般肆意流淌，温温的。那晚，纸儿的梦是香甜的，因为她搂着妈妈睡，妈妈的身上，有股淡雅的香气。
一个星期后，妈妈又要走了。纸儿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走，至于原因，大家都保持沉默。
她盯着妈妈看，眼里有很多情感交杂。她疯了似的冲出家门。她不愿说出那句“再见”，就算钢刀架在脖子上，也绝不说了。
“那句再见，让我等得好苦。‘再’与‘见’的距离，究竟有多远？”纸儿在日记中，又埋下了一个深深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