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小路

父亲上星期将浴室的浴缸敲了，打算装个淋浴房。于是家里弄得“尘土飞扬”。这个礼拜洗澡也没法洗。

母亲让我上外婆家洗，想来她家不远，五分钟步行的路，便答应下来。

吃过晚饭，天还没暗，和母亲来到了外婆家。外公一人在阳台上喝茶，他老人家平日打麻将消遣，晚上便喝喝茶，看看电视，偶尔也出去走走。外婆就忙开了！她帮我提来取暖器，开热水器，调水温，叮嘱我小心滑，告诉我哪边加冷水，哪边加热水……仿佛我还没有长大，还是个小孩子。

我进了浴室，里面已经很暖了。但一切都因家里习惯而变得不顺手。猛然一想，这竟是搬家后六年里第一次来外婆家洗澡！

小时候，我暑假、寒假都住在外婆家。那时她们还住在乡下。我因为老房子只有五十几平米而甚感不爽，总吵着要舅舅来接我去那儿。

我特别喜欢乡下的夏天。

早晨，空气中的水气还没有散尽。在路边采根长长的狗尾巴草，牵着外婆的手去田里把羊放了。沿着一条条乡间的小路，两边的田里，成片的绿秧，上面沾着晶莹可人的露珠，似乎还能看见蝌蚪在田里的水中游着。回来后，又跟着外婆去采她种的玉米，这是我最爱吃的，也是外婆特地为我种的，那时，印象中似乎总有吃不完的玉米！

傍晚，外婆每天帮我先洗澡，然后再给哥哥洗，这是我当时向他炫耀的资本！在乡下，只有定时的热水供应，所以外婆只能用灶上烧好的温水往我身上冲，她用毛巾给我擦背，抹上香皂，那双粗糙的手，让我感觉很温柔、很舒服。总赖在水盆里说今天我出了很多汗，这样可以多享受一会儿；但她总说盆里的水快凉了，不容我再说，便倾盆将水倒出，一阵清爽袭来，带着肥皂的清香，外婆婆为我洗去了一天的尘埃……

洗完澡去洗衣板上乘凉，是夏夜最惬意不过的了！冰凉的洗衣板，那时还很小的我足够躺在上面。凉风习习，还掺着一丝夜来香的香味，不过外婆也不知道，那田边的四株夜来香是谁栽的。我抬头开始数星星，看月亮，唯一遗憾的是外婆不会讲故事，只是在一边为我摇蒲扇，她很快便睡意很重了……

静谧的夜。我只听见田里的虫在叫，远处的火车开过的响声，还有外婆轻轻的鼾声；伴着明亮的月光，我还看见了远处那些交错的乡间小路，想着明天放羊去时，一定要多采几根狗尾巴草；恍惚中，看见邻家的烟囱里飘出袅袅炊烟，那么晚了，是不是家人出门远行，踏着那乡间的小路刚到家？

……母亲在外面催了。

出来以后，外婆又拿来吹风机，让母亲给我吹头发，说要着凉的。

吹干了头发后，我们回家了！

路上寒风瑟瑟，带着肥皂的清香，却没有熟悉的夜来香的香味……

夜来香，仿佛是一个久远的梦了。年龄一岁岁地增长，繁忙的学业，匆匆的生活，这香味渐渐地变淡了，变没了。

那熟悉的乡间小路，自外婆搬家后，竟有七、八年光景没走了！而外婆的新家，我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常去了。

去年不知听谁说，那块地方要建工厂，但至今却还没开工。我一定要抽个空，再去那里看看！

我要重新走过那一条条阔别多年了的乡间小路；我要看看外婆以前的那块玉米地里现在种了些什么；最重要的，我还要闻闻那田边的四株夜来香的香味！

趁着那片美丽的土地还未被隆隆的机器夷平，我决定：下个周末去那里！

Country roads ,take me home.

乡间小路，带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