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苍老

一、回忆

杜拉斯说，如果一个人开始回忆时，他就已经老了。

这是我一直不肯面对的一句话，我不相信我已经开始苍老，即使我真的一直在回忆。

窗外的树叶黄了又绿，绿了再黄。年轮在一圈一圈地增长，而我的时光却在一年一年地流逝。秋天，这个多愁善感的季节，我的回忆慢慢荡漾。

怀念我的母校，怀念在母校的生活，怀念在那个纯真年代所发生的事。在四楼无人的走廊，我们曾在一起看着篮球场上的男生尽情地奔跑，谈论着他和她的故事。而我总是听故事的那一个，今天，我在一次回到这里，讲故事的人在哪儿？

六年二班第四组第二排，那是我最后坐的位置。坐在低矮的凳子，我用指尖轻抚光滑的桌面。它竟也被岁月侵食得如此憔悴。上面还有一排排娟秀的字迹，依稀认出是“某某某是猪头”之类的。我不禁笑了，当年我也曾是那个天真的孩子啊！而现在，生活的棱角被时间慢慢磨成圆，所有年少的梦都被尘封在红褐色的木匣子中。或许，我老了吧。

我只能沉湎在过去的回忆中，无法自拔，开始苍老。

二、头发

站在镜子面前，望着镜子里的我。头发又那么长了。

其实我并不是像其他女孩子那样从小就开始留长发。小时候，因为留着短发，很多人都会把我当成男孩子，闹了不少笑话。而我每次都会很难过地掉着眼泪让妈妈给我留长发。一直到了10岁，妈妈第一次把我带到理发厅让那位阿姨给我扎辫子。妈妈说，我那时候在镜子前照了又照，高兴地跑来跑去。后来，头发越来越长，再也没有人把我误认为男孩子，而我的性格也越来越内敛，越来越沉默。

小学毕业的时候，我瞥见镜子中的我长发及腰，望着细长的发丝，沉默了许久。终于决定去剪掉。我顶着一头清爽的短发迈进中学的大门，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时间趁我不注意，从我的头发上悄悄滑过。如今，我已长发披肩，只是前面又多了一撮刘海。完全想象不到当年男孩子气的我。表姐说，我越来越成熟了。成熟？我不懂。

前天洗头发时，我用手轻轻梳理头发，低头一看，发现手上缠满长短不一的头发。我竟然开始掉头发了。或许，我老了吧。

我只能看着头发越长越长，越掉越多，开始苍老。

三、旧上海

旧上海这个词对我来说有些陌生，毕竟我出生的那个年代离旧上海都不知道隔离几年，但一直对它很有兴趣。在我的印象中，旧上海，老街坊，小弄堂，是属于那个年代白墙黑瓦的淡淡的忧伤。

如今的上海，繁荣无比。黄浦江边高耸的大厦，市区中心互相交错的立交桥，是华丽的忧伤。与旧上海相比，它多了太多，但又少了太多。旧上海的古朴风韵被人们遗忘了。

旧上海像是一场黑白电影，画面上的夕阳斜斜地映在斑驳的砖墙，小胡同，老唱盘，说一口吴侬软语的姑娘缓缓走过外滩。

旧上海是个让人怀念的城市。

新上海是个让人想拼的城市。

小C说，上海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具有活力。而我却固执地认为上海是个历经沧桑的老妇人。她曾经是个风姿绰约的多情女子，留下许多凄美的爱情故事。然而岁月在她眼角刻下一道道痕迹，吞噬曾经的美丽。我仿佛看见她着一身火红的旗袍向西边那抹余晖走去。

蓦地，我觉得自己也是个老人，在繁华的大都市里，怀念白墙黑瓦，怀念旧上海细瘦的身影。或许，我老了吧。

我只能看着新上海，缅怀着旧上海，开始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