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要这样变老

很久以前在杂志里看过一句话，说是“因为老去，所以认命”。当初不知道为什么把这句话记得那么深，许是见多了周遭“变老”或是说被外界同化掉的背叛者与失败者吧，事实上那时候我是打心里的对他们不屑，我觉得这帮无法坚持自我的人是那样的不堪与渺小，甚至认为他们根本配不上与我交谈，更配不上生活，我觉得他们的生活是野兽一般的“生存”，而不是带着灵魂的活着，而那没有自我的人，与其老去，不如死去。

然而，那时候的我才不过十五岁。稚嫩，“不懂事”，“不懂世事”。举个例子罢，那时候的我觉得世界上最伟大的职业莫过于老师，而我从未见过称职的老师，并且由于刚从北京回到乡下的时候，某师在我心里画上了浓重黑暗的阴影，致使我对老师们更是产生了一些不大好的看法，这种看法在我心里开出了许多黑暗的花。我仍记得我那时候当着老师的面，大声的和同学聊天，“指桑骂槐”曰其的无数宗罪，总而言之，就是他玷污了教师这样神圣的岗位云云——你说，一个老师怎么可以私自开小灶，怎么可以教学生耍赖皮得高分，怎么可以砸碎学生的东西呢……

我直接干脆的忽视掉老师的无奈与悲伤，甚至干脆忽视掉他们也是人这个无可非议的事实，我已开始就将他们神化，也无怪之后稍有行为上的不检点，就会觉得他们有损为师之道。

好笑吗？这些话很“幼稚”对吗，当我说完上面这些话的时候，我有一股耸耸肩苦笑说当初的自己真是可爱的冲动，当我意识到自己的这种冲动时，我对所谓的“幼稚”又多了一层理解。我知道，我已经老去，不是那容颜，而是那颗心，早衰了。现在的自己多了许多“宽容”，甚至对那些恪守原始道德观念的单纯孩子们报之以轻蔑——正如当初许多过来人看我时的另类眼光。我知道，我老了。

我有时候会想很多，会觉得这个世界上的矛盾太多了，会觉得我自己的内心世界矛盾太多了，更会觉得我内心世界与外在世界的矛盾太多了。我常常感到好奇，到底是我生错了年代，还是这个年代本身就是个错误。但左思右想，终得不出结论，再加上外在世界给我的小鞋，以及内在世界对我的不满，让我决定认命，不在固执，让一切都在错误中和谐，拥有一种低质量的原始样的和谐。王小波说，很不幸的是，任何一种负面的生活都能产生很多烂七八糟的细节，使他变得蛮有趣的。人就在这种趣味中沉沦下去，从根本上忘记了这种生活需要改进。我认为，人其实并不是从根本上忘记，而是选择性失忆，选择性失明，假装对许多事情视而不见，来维持一种表面的美好，并在同时，逼迫自己变得没有深度，好和这个世界和一些拍，不至于变成另类的怪物，受人挤兑。这，就叫做潜规则吧，社会的潜规则。

我知道我这人的毛病，一是爱推卸责任，二是可以坚持，但无法坚持到底。我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会多多少少的体现着这两个臭毛病，就在上文我哀叹自己被潜规则强奸了的时候，我就犯了第一个毛病——我就是不爱找自己的原因。既然毛病已经体现的这样明显，我便也谈谈自己的原因吧，无非是心不够坚韧，不够坚定罢了。但是，坚韧了，坚定了，又能怎么样呢……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真相总是令人寒心，我不想听。

我说过，我已经老去了。

今天和妈妈通电话，她的声音听起来那样细软，细软的反而有些失常，我想，她或许病了，或是，她只是老了。我什么也没有问，我什么也不敢问。“妈，你不舒服吗？”，这我不敢问。我们的主题永远是我，她听出了我的认命，也听出了我的老去，她说“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现在不信了吗，可我还很信呢。”，我支支吾吾，说，我还信。但是内心已没有什么波涛，什么焰火了，一切都归于平淡，对于周遭的不正常我开始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自己的不再坚持我也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许许多多的事情我都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力将一切变得圆滑，好让所有人都不受伤，除了被自己屏蔽的那颗叛逆的心。我已经有些累了，我不知道前路还要怎么想，我什么也不想想，也不想给谁一个交代，我可以拍胸脯告诉全世界我爱我的家人，尤其是我的母亲胜过爱一切，我可以为了她做任何事情，但我没有勇气给她一个承诺，因为，做不到。就像当初我告诉她，我会给她一个北大，我完成不了。我把一切都搞砸了，尽管在其他方面，我收获了不少的好心态，但从这方面来说，我觉得无尽的悲哀，我觉得我愧对我妈，但天生的好面子让我仍是故作镇静，但她毕竟是我妈，她有什么看不出来呢。她知道了，我的认命，我的老去。

但有什么法子呢，我还要拎起榔头气冲冲的找世界单挑吗，事实上，当我认识到自己的自不量力之后，但我发现自己改变不了世界的时候，我觉得轻松多了，我觉得世界美好多了，当我把自己定位为一个普通民众，而不是打妖怪拯救地球的大英雄之后，我发现自己一直不定的心一下子平静，无所谓欢乐，无所谓悲哀。这或许叫做彻悟，或许叫做麻木，谁人知晓呢。

转言说来，讲这多又有什么用呢，就好像一觉醒来世界依然没变，任凭梦里三四次元平行空间，卖菜小贩还是没有去卖水果。老去便老去罢，认命便认命罢。就这样过活罢，不计较未来，不缅怀过去，简单，平静，以一颗平常心去对待面前的每一分钟。

唔，我早知道，我已认命，我已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