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

“烟罗，快来看！”阮月见窝在棉被里指着电视对正在狂啃英文的北冥烟罗嚷嚷。

“干嘛？”北冥烟罗不满的抬起头，29英寸的大电视正好映入眼帘。“这是……”

闪动的画面上，一抹浅蓝色的人影在魔群中上下翻飞，所到之处一片刀光剑影。北冥烟罗清楚的看到那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年手中的西洋剑优雅又残忍的落下，任凭猩红的液体溅落自己俊美的面庞。北冥烟罗愣了一下。那个少年，至始自终都没有过任何表情。

“他是……”

“梵蒂冈的直属驱魔士。帅吧！我可是他的铁杆FANS哦！”阮月见手舞足蹈的说。

“哦。”北冥烟罗发了个单音。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向电视中那个金发碧眼的俊秀少年。画面突然一转，出现在屏幕上的是北冥烟罗经常恍惚间看到的那座宏伟教堂。“哎——！”

“圣彼得大教堂。”阮月见说道，“梵蒂冈最有名的建筑。”

北冥烟罗感到一阵无力。“天哪……”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梵蒂冈……”那本是离自己很遥远的地方，却又突然觉得自己和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是一种无法斩断的熟悉感。

“烟罗，我们又不考建筑系，没必要因为认不出一座著名建筑而苦恼。”阮月见略带揶揄的说。

“月见！”北冥烟罗气恼的瞪她一眼，又不好解释，只有作罢。

而另外一边——

卓冰释的手机突然响了，光听铃声，他就知道是谁。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接了。“喂，您好。”

“不用那么客气，你知道我是谁。”有些嘶哑的声音。

“找我有什么事？这边一切正常。”卓冰释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明知故问。

“呵。”对方笑了一下。“你不会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亏我还打国际长途提醒你。叫什么……”

“三五之夜。”卓冰释的眉微蹙起来。他早就料到了，只是猜对了，反而有些想逃避现实。

“知道就好。”对方的声音很满意。“那么今天，就让一切开始吧。”

“……明白。”卓冰释木然的点点头。

该来的，还是来了。关掉手机，他有些茫然的坐在床边。对不起。卓冰释在心里说。对不起，烟罗……原谅我……

手在虚空中画了个圈，一道浅紫色的光芒在校园上空若隐若现。是结界。这便是为什么长久以来学校一直没有妖魔的原因。卓冰释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捉住虚空中那枚泛着幽光的紫晶。闭上眼，仿佛是下定决心般的咬住下唇。指尖稍稍用力，紫晶应声而裂。

卓冰释不知道，这一握，握出了一段风尘已久的悲伤。

操场上的北冥烟罗没来由的一阵恐惧。长年的安全感莫名消失了。

“烟罗快点！不然就要迟到了。”阮月见纳闷的看着收住脚步的北冥烟罗。“怎么了？”

“有，东西……”北冥烟罗的腿不由自主的开始打颤。“很危险……快走……”

“啊？烟罗你说什么？”阮月见蹙了眉。“我们要迟到了。”

“月见……危险！！”北冥烟罗惊叫着看到阮月见被撞飞出去。她见过那个，那是魔。

“月见！”脚，居然不听使唤的定在那儿。她束手无策的看着晕过去的阮月见和混乱的人群。忽然，人群中爆出一簇血花，妖群嗅到血腥味儿，开始疯狂了。

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冲天的妖气在北冥烟罗的鼻腔间蔓延，熏得她几乎晕倒。然而冥冥中却始终有一根神经牵引着她，让她无法出声，无法迈步。脑海中全是属于一个人的画面：黑发，金眸。那是……我？

一道灼热的猩红喷涌着飞溅到北冥烟罗身上，粘稠。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对，很熟悉。脑海中的画面继续闪动，零碎而散落。“……不要——”

不要？你不要什么？

不，那不是我！不是我！

那是你，烟罗。另一个你。你必须接受我。

我是烟罗！北冥烟罗！

我知道。不过，烟罗，接受我吧。虽然以后或许会很痛苦。可是，可是。对不起……原谅我，烟罗。我就是你。前世的你。我叫迪梅尔。

“……迪，梅，尔……”梦呓般念出这个名字，排山倒海的记忆接踵而来。

手，轻轻一点。湖水般的青光自指尖散开，顿时驱走身边的妖魔。手指移动画出个异文，嘴角微扬，说出一个名字。

“刹那青华。”

淡青色的光华变得轻柔起来，北冥烟罗双臂微弯，一把修长的日式长刀出现在其间。优雅微弯的刀身包裹在细长的黑铁鞘内，手感极佳的握柄上密密的缠绕着丝线，尾端还挂有一只殷红的碎石。这便是当年叱诧风云的圣战祭司迪梅尔手中的妖刀——刹那青华。

北冥烟罗紧闭的双眼微微张开，原本子夜般的瞳现在犹如纯金般璀璨无比。嘴角上扬，她伸手扯掉束着黑发的丝带，齐腰长发绸缎般飞散，无风自飘。

妖群嗅到她身上强烈的灵气飞扑而来。拥有灵力的人，通常都很美味。手中的刹那青华飞快出鞘，闪过一丝银芒后便是冲天的血腥。北冥烟罗依旧莞尔，迈开步子侧身闪入魔群，搅起一蓬蓬血花。薄如蝉翼的刀刃干净俐落的飞旋出一个又一个优雅完美的弧度，随后必定是飞起的残肢或是凄厉的叫声。

最后一只妖魔也硬生生的被截断惨叫后，屹立在那里的人将手中雅致的长刀空旋几下甩去血珠，随后入鞘。

“……烟罗？”早知道会有一场血雨腥风，但亲眼目睹后仍让卓冰释发指不已。“烟罗吗？”

听见呼唤，溅满血迹的人茫然的回眸，华丽的金瞳涿渐恢复夜的深沉。“——”手中的刀应声落地，“冰释，我……”周围的残肢断臂以及冲天的血腥味儿让北冥烟罗不由一阵作呕。“唔——”

“烟罗！”卓冰释箭步上前，“没事吧？”

“……冰释……我？妖魔是我杀的……”

“对啊，幸好烟罗你救了大家。”卓冰释搂着她纤细的肩。

“月见呢？月见？”

“……烟罗……”早已醒来的阮月见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你好厉害哦……”

“我，我明明不会用刀的……”北冥烟罗的身体微微颤抖，“那不是我！！！好可怕，我不要！！”

“烟罗。”阮月见支撑着站起来，“烟罗？”

“月见……”北冥烟罗看着自己手上的猩红，“那不是我……”

“不会！”阮月见忍着腹部的隐痛说，“要不是烟罗的话，大家早就死了。虽然刚才的你有些吓人，不过，烟罗就是烟罗是不会错的。”

“我，就是我？”北冥烟罗愣住了。那迪梅尔是谁？她不由问自己。

“烟罗~~你吓死老师了~~”年轻的老班抱着北冥烟罗叫道。“不过幸好你这么厉害~~不然大家都死定了~~”

“啊？”这一瞬间，北冥烟罗终于卸下了满身的紧张，她送了口气，拾起地上的刀。“……刹那青华……”

卓冰释微笑着看着她。还好，她的烟罗没有被完全吓到。手机突然响了，又是那个极为厌恶的号码。避开人群，卓冰释按下接听键。

“不错。”对方的声音很满意。

“你还想干嘛？！”卓冰释提高了音调，“别想再对烟罗做什么！”

“你倒是很护她，不愧是她的……不说也罢。但要是让她知道这么多年来你都在骗她，她会有什么表情呢？”

“你……混蛋！”卓冰释咬牙切齿道。

“别激动，我会派一位驱魔士过来。”

“谁？”

“海因•冯•鲁修斯。”

“要他来做什么？”

“协助迪梅尔……不，北冥烟罗。”

“换个人。”

“不行。”

“……那你少给我耍花样。”

“知道。”对方挂断电话。

卓冰释听着忙音痛苦的捂住头。或许，他做了一件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的事。或许，他已经将自己最重要的人推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12月12日。距圣诞节还有13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