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放牛的人

一直以来我都是在替楚楚家放牛，很多人都叫我放牛小子。

楚楚是家里的老三，人前很多人叫她三小姐，转身说话都是叫三三。楚楚家有许多我这样的人。为了让自己的肚子不挨饿都在楚楚家干活挣口饭吃。楚楚家牛多，我力气小年纪小就被安排这个差事。楚楚家鸡也多，经常乱碰乱撞的，幸亏有个鸡婆比较能干，能够管理好。

很多人看不起我是一个放牛的，我也知道这个工作是一个很没有前途的工作，但是我喜欢放牛，不知道什么原因。有天从遥远的蜀地来了一个年轻的白脸书生，他看见我这样执着的喜欢放牛，不是和一般人一样叫我放牛娃，而是很有气质的叫我牛郎。书生喜欢音乐，书生看见三三就喜欢上三三，就在楚楚家西面三百六十五米的地方搭了个破草屋，写了几个字挂在上面：饿，饿是为你而来！我们经常能够看见书生唧唧歪歪的哼着一些听不明白的调调，其中最多的是米米、米米的什么的。后来大家都叫他米米。

人生总是会出现一些变化的，某些人出现在你的生命轨迹中，就那样简单的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能够改变人的生命轨道。

晚上我喜欢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院子里那高高的谷堆上看那漆黑的天空，经常看见那月亮孤独的挂在上面。小时候前门的王大妈告诉过我说：月亮里面有一个叫嫦娥的美丽女子，因为偷偷吃了灵药求长生飞上了月亮，谁知道上去了就下不来，只有一只兔子陪伴。我想那孤月里面孤独的嫦娥是寂寞的。许多年以后，王大妈的女儿长大了，在楚楚家没日没夜的织布，楚楚身上的衣服都是王大妈的女儿织出来的布做的。那书生来了以后就叫王大妈的女儿叫：织女。有天晚上织女看见我坐在谷堆上发呆就来问我看什么，那天晚上没有月亮，不知道月亮被嫦娥带到什么黑暗的角落里去了。天上只有几颗星星在闪烁，织女其实长得比较秀气，打扮一下比三三漂亮多了，就是心野了点，一直向往外面的世界，总想出去看看。我是和织女一起长大的，她的心思我能够猜个八九不离十。

织女问我：想不想出去看看。

我看着织女的脸，忽然觉得这样的感觉真好。就是永远这样也值得。我告诉织女说：你在这里，我们这样很好，不想出去了。

织女听完，没有说话抬头看了看天空，天上忽然出现两颗很亮很亮的星星，在逐渐靠近，织女忽然说：牛郎哥，如果我出去了你会不会来找我看我？

我楞了一下说：会的，一定会的。那一刻我不知道织女心里想的是什么。

织女用手指了指天上的那两颗逐渐靠近的星星说：你看那两颗星星在逐渐靠近，一定是一颗星星去寻找另一颗星星，如果我出去了你也要这样来找我啊。

我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却不知道那里不对劲，只有回答说：就算天涯海角我也会去找到你的。

织女把头靠在我身上，挽着我的胳膊，低声说到：你不要骗我啊。

我心中的热血忽然沸腾了，说到：我从前没有骗过你，以后也不会。

织女用手指着那两颗星星说：现在天上的星星都听见了你说的话。我们不知道那两颗星星叫什么，不如一颗叫织女星一颗叫牵牛星，假如我走了你要象天上的星星一样来找我。这样就是我牵着你走了。

我感到一些不安，但是还是回答说：就算让一辈子牵着走也愿意。

那天晚上回去我看了下日子：七月初七。

二十一天以后织女离开了楚楚家。我在织女走的时候才知道她的决定，在村头的小路上我送别了织女。那天织女穿着一身青衣，路上没有人，织女抱着我，轻轻的用嘴和我的嘴接触了一下，然后转身，没有回头。看着青衣渐渐从眼中变小然后消失，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织女离开后我没有她的消息。我还是习惯独自坐在那高高的谷堆上看那漆黑的天空。那天我看见了织女和我看星星的时候两颗逐渐靠近的织女牵牛星星，那一刻我忽然很想很想织女了。我回去看了下日子：七月初七。

织女离开快一年了。我不能够一直在这里等待。我答应过织女，就算天涯海角也要去找她的。二十一天以后我离开了楚楚家，离开的时候楚楚已经不怎么在家住了，她经常会去米米的草屋。看着楚楚和米米的样子我觉得更要去找织女。

外面的世界很大，超越了我的想象，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能够找到织女。我没有办法，我顺着村口的小路一直向前走着，路上不停的打听去岁今日又没有看见青衣女子走过。没有任何人能够给我信息。我茫然的坚持着寻找。为了那句：就算天涯海角我也会去找到你。

很快，我身上的盘缠用尽了，我需要做点什么事情让自己能够坚持找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一个什么地方。一段时间以后我才知道那地方叫：冷风镇花街三十八号。

我那时候已经饿了三天了，看见那里贴了个招人的告示就进去了。别人问我什么我都没有听清楚，我只说自己：曾经是一个放牛看牛管牛的。里面的人惊讶听成是放妞看妞管妞的。他们认为我很有个性。然后我就留在那里。后来我才知道那地方叫：青楼。那天晚上月亮很圆，他们就都叫我小十六，说这就是我以后在青楼的名字。原来名字都是别人给的。就象以前米米叫我牛郎一样。

开始我一直在后院打杂，不知道里面的情况，熟悉一段时间后，我看见很多王孙公子、达官贵人都经常出入。我听见别人叫唤的声音知道里面的很多人的名字：阿苏、宝宝、燕燕、卿卿、蓝蓝什么的。有天一个叫星河的和一个叫天河的人为了一个叫宝宝的大闹青楼。那天宝宝出来了，只听过其名未见过其人的我终于看见了宝宝，那一刻，我呆若木鸡。我万万没有想到宝宝会是织女。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只看见织女看见我的眼神有一些慌乱。我知道自己心里有些以为不会碎的东西碎了。

我病了，我倒在后面的马房里呆了三天。三天后我出来，我看见天河公子家抬着花轿来青楼了，宝宝从房间里戴着红盖头被人搀扶出来上了花轿。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过神来的。听见周围的人不停的叫着小十六的时候我才逐渐清醒。一切好象都那么遥远了，很远很远。那天回去看了下日子：五月二十。

我想我应该想办法去见下织女，有些事情需要问清楚。青楼还有一些织女的东西需要送过去，我自告奋勇的说我去。我看见了织女，那天天河也在，我什么也不能够说。走的时候我看见织女闭上眼睛抬头看了看天，伸了伸两个手指头。我没有明白什么意思。回到青楼，我继续想办法去看看织女，却一直没有机会。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那天晚上我独自一人看着天空，我又看见了那两颗逐渐靠近的牵牛织女星，我忽然明白织女那天的意思。我风一般的跑去天河家，我看见织女在望着天空等待。当我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时候我看见一丝光芒。更夫已经在敲三更了，织女转身要进去了，一只喜鹊飞到我身边，喜鹊嘴里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七月七，牛郎会织女。抬头看天织女牵牛星不见了，已经是七月八了。

也许我该回去了，回去继续做我的布衣牛郎。不知道楚楚家是否依旧，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和王大妈说。就说我没有找到织女吧。这样想着我就回去了。

此后每年七月七我都会赶到冷风镇天河公子家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