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

残阳如血，映红了西天。得知外公去世的消息是那天下午，我正赶往那间熟悉的小屋。花圈，黑纱，白布，凄婉的哀乐，未踏进大门，我已泪流满面……

记得寻时我才五六岁，整个暑假就住在外公家。每天鸡鸣时，我就嚷着要起床。外公便把我架在他的肩上，带我到村上“圈圈”。薄雾笼罩着静谧的村庄，村头传出几声鸡鸣响应着村尾的狗叫，外公的足迹已从水库河堤到田野土坡，他教我认识野花野草，讲他的故事，每天清晨的漫步成为我和外公的必修课。

外公还是个“收藏家”，老屋一角尽是他拾捡来的宝贝，什么粉笔头，香烟盒，贝壳啦，有时还会有几根漂亮的牛皮筋。这些别人看不上眼的杂物给我带来无尽的乐趣。

然而九月总是要来临，妈妈来接我回家了。外公背着我，拎着外婆准备好的包袱，踏上河堤。“外公，你为什么走这么慢？”“外公走不动了。”他笑着说，又加快了步伐，喘气声更加急促了。我当然不会知道，外公已经七十多岁了；也更不会知道，他竟有一天也会走不动。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回来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即使逢年过节，也很少长住。每当过年回家，外公早就站在家门口迎接，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红纸包，“来，把压岁钱装上，我先给你，怕外公忘了。”“外公好。”我高兴喊一声，他笑得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亲朋好友来拜年，外公总不忘提起他的外孙女，“我那外孙女聪明啊，成绩好，还会弹琴……”他或许还未听过我弹琴，可每次提起，满脸高兴和自豪。

曾几何时，老屋角落里的收藏越来越少了，自从我上初中，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由于严重的气管炎，他走几步便要大口喘气。于是终日在家。京剧与新闻也少听了。我难以想像他是如何打发将尽的无聊时光。我终于可以理解他临行前为何如此坚决地放弃任何治疗，内心的寂寞与身体的痛苦折磨着他乐观的心灵。腿脚的禁锢最终促使心灵的崩溃。外公走了。那样安静，那样坦然。

哀乐把我拉回了现实，夕阳向地平线走去，落日给老屋抹上一层余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