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海去

我那时踏着青石板路回家时，听见几个长舌妇的窃窃私语。待回头看时，她们已放下那指指点点的手指。那时，觉得好不奇怪，便加快了脚步，拿着书箱，快步地走，觉得仿佛要赶不上什么。

到了家门口，家里大门大敞，风吹着门来回“吱呀着”，像一条上岸的鱼，那翕忽张合的嘴，家里门怎开着？哥呢？怎地把娘一人放在家里？我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院子，“哥，我回来了，娘！”老屋的门也敞着，娘那气若游丝的哭声从空气里飘过来，钻进我的耳朵里。“娘，你怎么了？哥呢？您怎地又哭了？”，我抬手拭下娘眼眶下的浊泪，望着她那双已然昏瞎浑浊的眸子，“怎地家里大门都敞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二啊，你哥被一伙警察给抓走了。他们说他是个贼啊！”，娘说着，手像秋天的落叶，颤巍巍地伸出来，像是要抓住什么，我连忙攥住她的手，“你哥不是做着一个小买卖吗？他不是改好了吗？”说着眼眶里的泪又溢了出来。

哥，他是个贼？不，不可能。虽说哥之前是个浑蛋，可他改好了呀！他做着个小买卖，虽脏点，累点，可我家的日子也一天天好起来了不是吗？你看他那天还眉梢子都带上笑的给我讲那天他做生意时遇见的小姑娘，怎么就————？

“娘，娘！您先别哭，他们是不是搞错了？哥不会呀！”我还是不相信，不敢相信，我那老实巴交的哥，会是个贼！良久，屋里只有那台老式钟不利索的走针声和娘啜泣的声音。我的心，坠下去，坠下去，坠到谷底去，坠入尘埃里去。

……

我不再上学了。也不能了。

每每我迎着初升的太阳走在青石板路上，便晕晕乎乎的。仿佛我在海上，那蔚蓝天，蔚蓝的海，不掺缝儿的镶着，我在船上，向着外国，向着洋学堂。我看着阳光把绿叶的影子，拉长，拉长……，我不再上学了，我得照顾娘。她老了，我得守着她。我找了个抄抄写写的活儿，能勉励维持我和娘的温饱。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从不知哥给我买的吃的，穿的，学的，用的，几乎都是最好的，都那么贵。我早该想到的，那样的小买卖怎么会负担的起这么多的钱？是，是我拖累了哥，若不是我要上学，若是我肯帮家里做点儿事儿，怎么会逼哥到如此地步？我踏在青石板路上，脚下发出清脆的响声，我路过小学，里面传来朗朗书声：“我们看海去，我们看海去，蓝天的大海上，扬着白色的帆……。”

“金红的太阳，从海上升起来……。”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