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爱上鱼

那是一个明媚凉爽的深秋午后。姐妹们在海里嬉戏玩耍，我却独自静静地潜着。一缕阴影在平静的海面一闪而过，我好奇地潜出水面，一个矫健的身影在蔚蓝的天空滑翔。那是一只成年雄鹰，他的伟岸与优雅瞬间打动了我。可是他却高傲地直视前方，丝毫没有感觉我崇拜的瞻仰。

我没有气馁，每天依然浮出水面，等待他的出现。

或许我的执著感动了上帝。有一天，他终于在我的头顶盘旋，然后悠然地几乎贴着水面飞行。在快要靠近我时，他飞快地吻了我一下。我按捺住狂跳的心，屏息深情地凝望着他。

“孩子，为什么不快乐？”他自持老成，居然以一个长者的口气询问。但语气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亲切。

“没有，我没有不快乐！”我急急地分辩，多想告诉他，他的出现已给了我太大的惊喜。

“那你为何总是形单影只，不和姐妹们去玩耍？”他疑惑地望着我。原来他也一直在关注着我，不露声色地。

“因为……因为我一直在期待着你的出现！”羞红了脸，我终于还是鼓足勇气说。

“哦？……呵呵”他哑然失笑。

“我……我……我喜欢你！”抛开矜持，我不顾一切地对他表白。

“哦？……”他总是喜欢以“哦”掩饰一切，但我刚才分明见到他眼底有一抹心动的光晕闪过。

从此我便在碧海的岸边守侯，他在银色沙滩上驻足。我们彼此隔海深情相望，诉说着彼此的思念。他把他的疲乏与倦怠在与我娓娓倾诉中释放，我们在一起很轻松也很快乐！

等不到他的日子，我会在涨潮的时候冒险游到沙滩上，在银沙上写满我对他的思念。当他在沙滩上歇息的时候，自然会发现银沙上我留给他的绵绵深情与浓浓思念。

如果你给我一滴眼泪，我会给你整个海洋，眼泪会凝聚成海，所以真情的海洋是永远不会干涸。我说。

如果你给我一缕清风，我会给你整个天空，清风会平淡成空。所以真心的天空是比思念更甜的笑容，他说。

有一种轮回是涅磐，有一种放弃是委婉，有一种离别朝思暮想，有一种爱情时过境迁永无休止。我回答说。

“可是，也

有一种情必须忽略，有一种爱必须忘却，

有一种牵挂必须沉默，有一种回忆必须时时刻刻翻阅。有一天，他黯然地对我说。：“我们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我们注定不会有结局。鸟从天空下疾驰而下，试图落在海洋中与鱼相依相偎。旋生旋灭生生不息的浪花吞噬了鸟。

鱼从海洋中跳跃而上，企图飞上天空中与鸟展翅翱翔。无色无味无拘无束的空气窒息了鱼。

这就是千古以来飞鸟与鱼儿相爱的悲剧。你我又能奈它其何？”

“我可以陪你一起飞翔！”

“可你没有翅膀，如何飞翔？”

他一声叹息，翩然飞去……

“我想要一对翅膀，因为我要和他一起飞翔！”我找到巫婆，向她哀求。

“除非海枯石烂，你才可以有一对会飞的翅膀。”巫婆冷冰冰的说。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仍然苦苦哀求“请您帮帮我！”

“你难道不怕和美人鱼一样的悲惨遭遇？一个爱会换来一千次的痛，你不怕吗？”

“我不怕，只要能给我一对翅膀，让我与他一起飞翔，再大的代价我也愿意！”任何困难也阻拦不了我与我的雄鹰一起飞翔的决心。

巫婆说：“你为此会受到重创，假使你在七七四十九天里找到你的真爱，那么他的真爱会为你疗伤，到时候，你所受的重创会自动痊愈；但如果在这个期限里，你找不到为你付出真爱的雄鹰，那么你将在深入骨髓的疼痛中死去。并且你对他的思念会加重你的疼痛，假如你忘了他，一切后悔还来得及。”

“不！我对他的爱永远无悔，即使他负了我，我也不会后悔。因为他让我快乐过！”

于是巫婆施展法力，在锥心刺骨的疼痛中将我晶莹剔透的鳞片拔掉，用我美丽的长发编织成丰满的羽毛。巫婆在我的背上长出一对美丽的翅膀，并割掉我的舌头，她说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安全离开水面，在蓝天下自由呼吸和飞翔。其实巫婆早就垂涎于我百灵般动听的嗓子，她正好藉此机会要了我的舌头遂了她的心愿。

第二天凌晨，在第一道曙光划破天际那厚厚的云彩时，我便毫无眷恋地振翅飞离大海，在无边无际的蓝天下翱翔。

顺着他平时驻足过的小岛、沙滩，我追寻着他的足迹。

找了整整七天，我没有一点他的消息。我孤独地栖息在一棵胡杨树上，料峭的寒风吹的我瑟瑟发抖。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孩子，这么冷呆在这干吗？”一声亲切的问候让我大喜过望，原来是风爷爷。

“风爷爷，请问您看见我的雄鹰了吗？”失去了舌头，我只好飞落在地，在沙滩上写下这句话。

“哦，他呀，护送他的雁回南方去喽。”

什么？他的雁？他不是说他是孤独寂寞的吗？他不是说只有和我在一起才是最快乐的吗？我茫然地伫立在寒风中，任美丽的羽毛一片凌乱。没有了你，我的美丽谁来欣赏？

“孩子，一直往南飞，你会看见你的雄鹰。”风爷爷说完呼地就消失了。

在风爷爷的指点下，我带着迷茫一直奋力向南飞。

就这样，我飞过森林、跃过千山，渴了就喝小溪水，饿了就食野树果，困了就栖树枝头。经过千辛万苦，在第四十九天我终于看见了我的雄鹰！他依然是那样挺拔俊朗、气宇轩昂。

我激动地飞到他的面前，由于失去了舌头无法说话，我只有着急地跳来跳去。

他怡然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奇怪而嫌弃地瞟了我一眼，然后径直走到了一只肥硕、健美的雁身旁。把一盘剥好了皮的葡萄悉数喂给那只慵懒富贵的雁的嘴里。

我伤心欲绝地望着这一切，独自飞到不远的小河边。我跳进河里，用清澈的河水洗濯我多日来的憔悴、疲惫与尘垢。

阳光出来了，我美丽的羽毛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绚丽的光晕，那是无以伦比的美丽。所有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他也不例外。他和他的雁一起照顾着一只雁鹰，大概那只小雁就是他们的孩子，我郁郁地走开。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身后追随。

我伤心地来到沙滩边，在沙砾上写下爱与冤。

“我眼里的你，如彩虹一样美丽，我把一切都给了你，你却对我熟视无睹！该怎样让你明白？我一步步向你靠近，平行地站立在你一回首就能看见的枝头。多想，你回头，带着前生的约定，以深情脉脉的眼光看我......

而你，始终没有回头，你的视线一直在别处游移。多希望刮一阵风也好，迷了你的眼睛，让你躲风的瞬间看见我痴情的守候！可是，你，专注的凝视着你的雁和你的小鹰，直至你的脚步开始一点点下移，我处心积虑的靠近，又被你挪开的脚步拉成触目惊心的距离！”

巫婆说的期限已经过了，我的疼痛一天天加剧，我找不到用真爱为我疗伤的他。为了减少痛苦，我只能忘记他。

我跌进水里，让刺骨的冷水削减我体内的剧痛。

“若是无缘，为何让你我相识？若是无份，为何又让你我相知？若是无情，又为何让你我相惜？既然有缘、有份、亦有情，却又为何无情无意无可奈何无语问苍天？天若有情天亦老！”我一边拍打着翅膀上的水珠一边奋力地的飞翔一边哀怨地嘶声呐喊。

说忘记简单，做起来又谈何容易？我只有忍住爱带给我撕裂般的疼痛，在沙滩上写下一行行爱情绝唱：

给爱一张不老的容颜，让相爱过都终身不变；给爱一个不悔的誓言，让相爱过都彼此思念；给爱一片无尽的祝愿，让那忧伤消失在世间；给爱一脉不断的血缘，让那真爱世代繁衍。

我呆呆的留在原地，被爱伤的心力交瘁！嗓子呼唤到哑，听不到你回应的声音，羽毛一片片脱落，没有你，我何必美丽？！脖子尽力的伸出去，试图可以看到你回来的足迹，身体一天天消瘦、憔悴，没有你，生命真是了无生趣。

强烈的思念换来的疼痛吞噬着我的生命与容颜。

终于，我倒下了。倒在那美丽的碧海银沙的怀抱里。

一阵唧唧匝匝把我吵醒，我躺在他我熟悉的怀抱里。我试图挣扎、逃离，我不愿意让他看到我的憔悴不堪，但我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小鱼儿们七嘴八舌地向他讲述着我的故事。

“你居然……居然为我割掉舌头？为我拔掉鳞片？为我长出一对翅膀？”他颤抖着好看的嘴唇，心痛的吐出这样一句话。他一只臂膀用力地拥着我，另一只手轻轻为我梳理着所剩无几的羽毛。他俯下头，温柔地吻着我，温暖如一股电流片刻冲击心脾。

那天，我是看你的眼神如此熟悉。可是我以为那不是你，因为你是生活在水里的小鱼啊。我是带着疑惑一路跟踪而至。看到你的留言，我的心都碎了。我找着你的时候，你已经昏倒在这里。我要带你回家，我要给你一个家！他准备抱起我。我扯了一下他的羽毛，制止了。

我在银沙上画了一只雁、画了一只鹰和一只小雁。然后我幽幽地一声叹息。

“啊？你是说我表姐么？还有我的小外甥，我是一路上照顾她们母子迁移到南方。”他急急地解释。

可是，一切都晚了。

我的生命已经在疼痛的摧残中即将耗尽，即使神也无回天之力，虽然我是多么舍不得离开他！

我躺在他的怀里，气若游丝。

我拉过他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他的掌心里写下“缘分已尽！”两滴泪从我的眼眶中滑落。他捧着我的脸摇晃着、拍打着：“不要，不要就这样离开我。天呐，难道真是命中注定，我们相爱的结果都是悲剧吗？”

我的泪滚落到他的掌心，化作两粒晶莹剔透、血红的珍珠。那哪里是我的眼泪啊，那是我沁血的心泪！

他的怀抱再也无法温暖我，我变得愈来愈凉、愈来愈轻。

“是我害你这样，我不该让你陪我一起飞翔，我这一生注定是孤独。我现在就把你放回海里。”雄鹰说完，把我轻轻放在海面。

远方的天空乌云起、雷电吼，但黑暗中竟有一丝阳光穿透乌云镶嵌在他的身上，熠熠生辉，他悲怅地仰天长叹，展翅冲入云霄，向着太阳飞去……飞去……

海水深深深几许？我带着深深的幽怨渐渐地沉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