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春天

我喜欢聆听。或者那只是一种生活的姿态，我喜欢这样一种姿势，它让我对于生活保有最起码的敬意。那些琐碎的声响，时刻充溢着我的心灵，周围的一切，因此变得生动。脚步声，吆喝声，小孩的嬉笑，远远的喇叭，或者别的什么声音。由远及近，然后又由近及远。那么的清晰，你可以用自己的思绪，任意将它们组成一组组乐章。或者华丽或者淡宁，又或者，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像风，像黑暗中透出的一丁点光亮，轻轻地晃过我沉默的眼睛。

那是一个早晨。我听到了久违的鸟鸣。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鸟儿，但我肯定它在歌唱些什么，或者和春天有关。很久了，我不曾听过这样的歌唱，很久了，我不曾这样闲散地躺在床上听着，一只，或者是很多只鸟儿在我的窗前歌唱。那是一件无比奇妙的事。仿佛隐藏多年的喜悦和思念，就这样被一只鸟儿一股脑儿地牵扯了出来。我想，那是一次真正的聆听。一切外在的事物，时光，思念，原来都可以用声音这样一种方式在我的内心长长地逗留。那一刻，我微笑而满足。

其实没有多长的时间，我却觉得时间的漫长了。其实只是一个平常的早晨，我却觉得有一些不平常的心动。那是春天。是的，春天。我感觉到了春天的声音，春天的气息，像流水一样淌了过来。好像等待了很久，又好像毫无准备。它就那样来了。它的来临让我的眼睛有些不经意的潮湿。我肯定想到了一些久违的人或事。这些跟春天又有什么关联呢？但是，它们却分分明明地显现在春的暖阳中，显现在那漫无边际的春雨里。我走过去，走入那一片暖阳，然后又走入那片迷蒙的春雨。一直走过去，那可能是我内心深处久违的感动。我拾起暖阳下薄薄的影子，我捧起天空下散乱的雨珠，仿佛是翻起了我的前世今生。

时间有多漫长。多少个日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过去了啊。也许只是一种想象，或许不是，我常常静坐着，看着时光用灵巧的脚步迈过我的身旁，内心因此空虚而怅惘。夜晚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只有在最深的夜里，我仿佛才能找到内心最深处的自我。一个人的时光，寂寞，想念，甚至于无聊，似乎都变得丰满，膨胀，它们无限地占据着我的空间，从一个屋子里开始蔓延，然后是整个整个的夜。我说的依然是春天。我想，我并没有离开，也许是因为我并没有试着要走出去。我记得是在一个还有着寒意的日子，我走出去。我觉得那天，天很冷，冷得甚至不怎么像春天。然而，我过一个屋角，突然便看到那一树一树的桃花，在冷风中，开了。火样。充满力量。我想我被深深吸引了，我靠近那一树的桃花，就像靠近了我等待多年的爱情。怎么会有这样一种夺目的色彩呢？我在那瞬间仿佛听到了枝叶和花朵努力伸展的声音，它们很快便充实了我的空虚。我想，那肯定是春天的声音。毫无疑问的美妙。眩目。

我尽可能地想象春天的每一个角落，那些花朵，鸟儿，还有很温柔很温柔的风，如同一串串美丽的诗行，又仿佛耳语，扰动着我的思绪。那一刻我心如春水。是的，心如春水。不需要怎样的深，不需要怎样的湍急，内心却因此清澈而多情。我很久不曾抒这样的情，写这样的字了。难道是因为，春天驻扎在我内心的时间总是有些迟有些短吗？我觉得我似乎已经找不到确切的语句来形容我的内心了。在过去的很长很长日子里，我沉沉浮浮，内心疲惫。有些人有些事，我是不想写出来的。或者，那也是秘密。这个春天里的秘密。又或者，我只是在这样的聆听里，试图用心灵和这个春天作一次倾诉。我依然是在说春天。春天来了，桃花开了，还会不会有不一样的期待？

是的，春天来了，然而它终究会过去。其实，我是不愿意我的内心只是长久地驻扎着一个春天的。我愿意我的心灵也有着四季的变迁。或者那样才更接近我内心的真实。繁华或者萧瑟，花开或者花谢，四季轮回，起起伏伏处，都写满了生活的痕迹。我愿意一点一滴地聆听它们，就像聆听我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