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动物的杀手

上个周末朋友生日，邀请我到他家聚餐，上了几道野味，虽然味美爽口，可我老在想，这些野味都是从哪里来的？敢不敢吃？朋友看我满脸疑惑，不怎么动筷子，就不断招呼我吃菜。朋友是一位极为聪明的人，知道我心里所想之事，就说，大家放心吃，这些野味都很干净。他就给我们讲了它们的来路。

朋友原来一直在距县城三四公里处的一个水电站上班，他的工作是每天和另一人同为一班，看管发电机。每天三班倒，轮着上早班时。上早班头件事留下一人值机，另一人上天池打捞漂浮物，否则供水管道会堵塞。与他同班那人腿上有关节炎，爬着石阶梯，上到离厂房垂直距离达一百多米的天池有困难。这样一来，上天池打捞漂浮物的工作就成了他的事了。这些漂浮物中，除了人们常见的生活垃圾，如塑料袋、泡沫板、酒瓶、饮料瓶和枯木树枝外，还有居民扔在堰渠里被水冲下来的死猪、死狗、死猫的尸体，另外就是一些野生动物的尸体。像今天我们吃的麂子肉、野猪肉、香獐子肉、岩羊肉、白米子（果子狸）肉，都是头天晚上掉到堰渠里被水淹死了冲下来，清早我从天池里捞上来的。拿回家剥了皮，非常鲜的肉放在冰箱里，吃时才解冻的。我问到，淹死野物多吗？他答到，多，经常能遇到。许多捞上来都送了人了。

好在这座小水电站，因108国道改建废弃了。它从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举全县之力，历时四个寒暑才竣工。从距县城北一公里的椒溪河里，筑起了一道拦水坝，顺着西边的山坡修了一条三米宽，两米多深的大堰渠，将河水引至县城南，三四公里处的山上，建了个大的贮水池，俗称天池。这座水电站建好投入使用后，椒溪河县城段的河水，基本都被拦水坝拦到堰渠里去了，到了冬天或枯水季节，这段河床就基本没水了。河里没了水就没了灵气，没了灵气就没人气。居民们意见很大。本世纪初，企业改制，水电站一百多万元买给西安一个公司。前几年，县上应民众呼声，也的确感到对县城的生态构成了威害，恰遇国路改建这样一个机遇。投入了更多的资金，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

水是生命之源。这段山上的野生动物，平时饮水可能都在小山沟里，若遇天干或春冬季节，山沟中无水，它们就要下到椒溪河找水，三米宽的堰渠是它们难以愈越的天堑，堰渠里饮水成了它们不二的选择。可渠岸距水面还有几十公分的距离，一不小心掉进渠里，很难经过挣扎重新爬回岸上，鲜活的生命在挣扎中慢慢走向死亡。还别说这些野生动物了，这条渠里曾经发生过两次，人跌进渠里再没爬出来事。一次是一个村民冬天上山砍柴，天黑时扛着柴回家，走在堰渠边脚下打滑，跌进堰渠，再没爬出来。还有一年冬天，一临近退休的人，平时就爱喝上几杯，那天喝高了，天快黑时，跑到堰渠边去醒酒，结果不慎掉进堰渠里，第二天在天池中发现尸体。

我的一名学生在另外一个水电站工作，听他说，野生动物被水淹死的事，他们那个天池也经常发生。前几天他就从天池中捞出一只雌性的黄麂子，拿回家剥了皮，开膛破肚后，发现肚子里怀有小崽崽。

我在想，这座水电站废弃了，可县域内还有好几座这样的小水电站，而且目前开发梯级水电站的工程项目正在实施。一个山区小县都有这么多小水电站，全国有那么多山区县，那又将有多少水电站呀？这样的杀手会杀死多少野生动物啊？

现在所有工程项目都必须进环保评估，这样的评估考虑没考虑对野生动物的保护问题？过去建的水电站，是不是应该对保护野生动物这一环节重新进行评估？采取一些补救措施，使山里的水电站在造福人类的同时，不再成为野生动物的杀手。学佛的人通过放生积德储福，以图得好报。懂得给即使衰微至极的生命留下一条活路，懂得让哪怕一只昆虫一样卑贱的生灵都有活下去的尊严。构筑生态文明社会，就需要有善良、敬畏、悲悯、包容、……这样的文化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