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笔

一

夏日午后沉闷得令人窒息，坐在如蒸笼一样的教室里，只能听见头顶“嗡嗡”的如催眠曲一样的转扇声。

转头看了看同桌顾逸轩手中飞速旋转的笔，不无羡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嘿，教我转笔吧。”

“就你呀？”他瞥了我一眼，嘴里发出貌似于轻蔑的“哼”声。

“哎哎哎，什么意思啊？瞧不起我？”我继而又换上了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情，“你以后不想抄我作业了啊？一句话，教不教！”

“好吧好吧，教你教你，行了吧？”

我这才心满意足地拍拍手露出笑脸，也就是这样，我这个“学习狂”成了顾逸轩的徒弟。

“喂喂喂，你想杀人啊？”在我第N次不小心将笔甩到顾逸轩的脸上时，顾逸轩终于忍无可忍般冲我吼了一声，“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太用力！”

我做出可怜的样子：“对不起啊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的！”然后拿起笔，一转，却又甩到了顾逸轩的脸上。

二

我承认自己对于学习以外的事情已经到了白痴的地步，平时每次考试都能稳坐前三把宝座、老师教的新知识都能立马掌握的我，却在顾逸轩教我转笔三个星期后，还像没学一样。

“楚楚，我真是佩服你啊。”顾逸轩这样对我说。

我咬着嘴唇瞪了一眼顾逸轩，然后继续与手中的笔作斗争。

“放学后请你吃烧烤好不好啊。”顾逸轩问我，还不忘在后面加上一句：“以师傅的名义哦。”

我一边转笔，一边皱着眉头说：“烧烤不卫生啊。”

“那不要就算了，我走咯。”顾逸轩拿起书包，走出教室。

“哎哎哎，别走哇。”我赶紧抓起书包追上他，“我又没说我不要，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啊。”

少年笑着转过身，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三

“楚楚，这么多你能吃完？”顾逸轩看着满桌的食物嘴角抽搐着问我。

我斜了他一眼：“心疼了？”

“没，没有。”

于是我无视了他低头翻着只剩下一张毛爷爷的钱包的欲哭无泪的表情，对着桌子上的食物一阵狂扫，大快朵颐之后，抚摸着微鼓的肚子打了一个饱嗝后转身而出。

“楚！楚！你不给我留点啊！”身后，顾逸轩的咆哮声响彻云霄。

四

一个月过去了，我还是不会转笔。

但我却和顾逸轩成为了无话不说的朋友，虽然我和他的关系为班上一大群八卦人士提供了茶余饭后的话题，但我和顾逸轩心里都很清楚，我们只是朋友，只是朋友而已。

就像两条平行线，中间隔着一段距离，且永远不会相交。

五

我和顾逸轩的友谊从高一到高二，现在又到了高三开学的第一天。

高中这两年没有分过班，而班主任也一直秉着“优秀同学帮助落后同学”的名义让我和顾逸轩同桌了两年，这一直是让我觉得庆幸的事情。

而转笔，在高二时我因为总是学不会而气馁，所以就渐渐搁浅了。

又是一个午后，我在位置上昏昏欲睡。英语老师的嘴巴像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冒出一大堆让我云里雾里的英文，在被他的目光第12次扫描到后，我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竖起耳朵听他的长篇大论。

“喂，帮我个忙。”顾逸轩压低声音推推我。

“恩？”我转过身，却见他手里握着一封粉红色、上面印有花朵图案的信封，凭着少女的直觉，我立刻明白了顾逸轩的意思，“给谁？”

“米多。”

米多是6班的文娱委员，长得甜美可人，脸上总带着甜甜的笑容，难怪顾逸轩会喜欢她。

“恩好的。”我拿过信封，冲顾逸轩摆摆手。

六

我将那封信交给了米多。

米多像平常一样冲我笑了笑，接过信封，脸似乎还红了红，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放进书包。

事后，顾逸轩告诉我，米多答应了。

我真心为顾逸轩感到高兴，但心里还是有一点点难过，只是一点点——

是不是以后，我就不能再肆无忌惮地拽着顾逸轩的胳膊，跟顾逸轩说我在书上看到的有趣的段子了呢。

七

我开始故意和顾逸轩保持距离，毕竟他有了女朋友，我不想让米多误会。

顾逸轩很不能理解我突然发生的变化，其实我何尝不难受。

我开始很羡慕从前的自己，那个肆无忌惮的自己，那个做事从不考虑后果的自己，那个和顾逸轩是无话不谈的朋友的自己。

但我却感觉，从前的日子，越来越远了。

再后来，顾逸轩也不再理我了，每天在座位上和米多发短信。

八

一天，我拿起了一支笔。

这支笔是顾逸轩的，他曾经就是用这支笔教我转笔的。

我拿起笔，拇指和食指将笔轻轻一推，笔转了一个圈后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原来，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转笔。

“啊呀。”后桌两个男生打架，无意之间碰到了我一下，我手中的笔就这样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半。

我捡起那支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没有自己预想的难过。我想用胶带把笔粘好，却又停下了。我突然感觉这支断了的笔，就像我和顾逸轩的友谊，断了，也就没有再粘好的必要了吧。

那天放学后我，我来到了高一时的班级。

这里曾见证了我和顾逸轩的友谊。

但现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顾逸轩的世界不再需要我了。

转过身，我知道我会重新开始。

那天吃完烧烤，凉风习习，顾逸轩看着我对我说：

“楚楚，不论我对谁铁石心肠，对你一定会一如既往。”

月光下，少年的笑容格外明朗。

END。

初二:苏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