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要老的

“这是干什么啊？”我哥问道。“他打算用吹风机把蟑螂吹出来，然后用点什么杀了它。”奶奶回答道。爷爷拿着吹风机的样子，我们都看到了，他慢慢的、驼着背走到了桌子边上，一只手撑在桌子上面，然后慢慢坐了下去。爷爷已经老了，70余年的沧桑都已经写在了脸上，曾经都历历在目，于他们眼中，或许就如昨天的距离。

一两年前的时候，爷爷便已经诊断出了患了老年痴呆症，知道这个词的人只多不少，便知道得了这个病约摸是只坏不好的。从那个时候开始，奶奶的情绪便一般了，生活，两个人的生活开始走向了一边倒，倒向痛苦的深渊。奶奶的性格本就是有些胆小怯懦的，哪承受得起这些？看着自己老伴走的是愈来愈慢，愈来愈蹒跚，想到自己的孩子、孙辈都已经各自生活，内心之中便是涌起了无数的苦水，积累在一个几近崩溃的大坝中。近些时日请了一个保姆，也是子辈劝来的，否则的话，奶奶便是总自己一个人痛苦——奶奶性格也许是老了，便总是想到了子女一辈或者孙辈，总觉得要多给他们、我们，什么钱便都不花，能给就给，对自己的生活却又是百般的苛刻，总觉得自己花钱是错。

生活总是免不了落井下石，不巧的帕金森也赶到了。更大的石头，便是一道单选题，如果服用帕金森的药，老年痴呆症会恶化；老年痴呆症对于神经系统的伤害也不容小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选择，生活总是缺少了题目的答案，甚至没有选项是正确的，亦或是根本不给你选项。你在夹缝中，总得做些什么。

那个时候的爷爷，起码还算是有那么点乐观的，起码对人说话的时候，时不时还给你笑一笑，生活的苦水在水桶里越来越多，一个桶，满了就会溢出来，溢出来的，便是那轻飘飘浮在苦水上的快乐。爷爷那个时候起码还笑，得了病，还是会笑的，要笑的。

“当一个人快死的时候，告诉你他还想去大连，医生说路途上必死无疑，而治疗，还可以拖延半年，你该如何？”曾经在一个广播节目上听到了这么一个故事，我不知道答案，我想这种题目你做到的时候，你恨不得把卷子撕成碎片，恨不得杀了给你题目的这个出卷人——生活。但是到了面对的时候，你早已失去了那个勇气。

病痛你治不了它，它便治你。老年痴呆症的初期症状开始了，爷爷那个时候突然变得恐惧万分，夜晚的时候，他根本无法入睡，在深夜的时候便惊醒过来，似乎是有谁来了。他一副惊恐的表情，拿出了那把放在家里的剑，用来早锻炼的剑，放在身边，静静等待，等待黎明。奶奶也被惊醒，看着一副恐惧的老伴，内心涌上了说不清的痛——安生日子、幸福什么的都远去了。有时候还会不断的给我们家打电话，不断的诉苦，到了真的什么地方，奶奶还眼泪涌出，不时哽咽。我爸有说过：＂奶奶便是不愿意承担责任，不愿意承担那些本没有的责任。＂奶奶不敢面对这一切，不愿意自己还这么清醒，恨不得马上死去。我想，这就不多纠结了，这样子的始料未及，不该多多再言如此，毕竟，奶奶还是继续活着，继续看着一个病人。

爷爷变了，真的变了。生活已经重了太多，从原本的日子，到了现在的分量，压驼了背的重量真的是不会轻吧。嘴角本来最后的那一丝微笑，随着那滴缓缓滴下的苦水，彻底的从生活的水中涌出，散落在了生活那桶水外面。

爷爷放下了吹风机，颓唐的、慢慢的、驼背的走到了一个无人房间的窗口，手撑在那里向外面看。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也猜不到。爷爷的脸上的皱纹确实是多得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