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眼神

我的外公是个不爱呱嗒的人。交代我做这干那，总是三言两语。更多的时候，是用眼神来表达意思。

记得真真：我八岁那年，在卖车的4S店玩，撞倒了玻璃门，砸得头上鲜血直流。在医院包扎那阵，外公也赶去了。他急急地望了我一眼，又急急地扭过头。我看清了，那是焦虑的眼神，既饱含对我冒失的责怪，也溢露对我遭罪的心疼。过了好几个星期，我的伤口终于长好。这期间，外公几乎每天都要撩开我的头发看看，他的眼神也终于渐渐宽慰起来。

记得清清：由于我吃饭挑食，气得外婆满箩筐地数落。外公呢，就在沙发上坐着，一个劲地用眼睛瞪我。看得出从他那儿射来的是埋怨的眼神，埋怨我不好伺候。就在上周的一天，照例去外婆家吃午饭，做的是大水饺。我低下脑袋闻闻，咦，一股芹菜味，顿时没了胃口。外婆说了句“你表弟比你小四岁，吃了十八个，你的盘子里只有十六个”，便招呼表弟午睡去。见外公又瞪起了眼睛，我赶紧往盘子里倒点醋吃了起来。一个，两个……如果在以前，最多吃六个，就该放筷子。可那天，外公的眼神像钩子似的，紧紧地钩住了我的心。我一声不吭地硬着头皮吃呀吃。咳，只剩一个了，实在咽不下了。我悄悄地瞅瞅外公，咦，那眼神不再有狠劲儿，竟有些满意的表示，还和蔼地提醒我：“实在吃不完，就剩那儿吧。”

还有件前不久的事情。一天，午饭后，外公听说我们快要数学单元考了，便催促我做《全解》上的测试题。当时，我正急着看课外书哩。就在外公去厨房刷碗的十来分钟，我集中注意力，三下五去二，把那七道应用题做完。外公从厨房出来，见我把《全解》撂在一边，竟在津津有味地读《手斧男孩》，忽地皱起眉头，眼神里藏着恼怒。发现题都做了，那恼怒的眼神转换成惊讶，嘴里还嘟囔了一句“做恁快”。他眯起眼睛看了一遍，继续嘟囔：“嗯，全对。”随即又猛地睁开眼睛，露出疑惑的眼神。

我愣了片刻，终于明白，外公是怀疑我翻看《全解》后面的答案了。哦呵，冤枉哟！我从小到大，别的毛病多的是，就是从来不作弊，考试是这样，做作业也是这样。还没顾上申辩，外公又给我指定了三道题，提醒妈妈在一旁盯着。咳，外公是长辈，让干啥就得干啥。我又转动脑子，刷刷刷地折腾了几分钟。因为依然是全对，外公服气了，眼神也温和了，散发着赞赏的光呢。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外公年纪大了，眼睛越来越不好使。可那变化多端的眼神仍在，有的能看懂，有的看不懂。我想，外公冲我闪烁的各种眼神，包含的都是爱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