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鞋匠

老巷子的南头，是一片热闹的小集市，集市上做买卖的多数是卖菜的，有很少一部分是卖杂货的。天气晴朗的时候，卖菜的人会三五成群凑着打牌，任凭他们的菜被晒干，打牌似乎成为这块地方年轻人和老人的主要娱乐活动。但在这些人中有一位是不受这些诱惑的，他常穿着一件深绿色的军衣和一条米灰色的西裤，头发白掉了一圈，只剩下中间一小块是黑色的，我不知道他来自哪里，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常叫他“老先生”。

每天早上他都会拖着一辆沉重的老旧缝纫机，把缝纫机扛上巷口的台阶上后，再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十几米处的院子，左手提着一个木箱子，右手抱着一把老木椅，走到台阶跟前。他很有次序地摆好自己的工具，很吃力地撑开了一把大伞，把伞插在旁边的水泥柱上，伞边还挂着一块塑料板，板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黑色字体“修补任何鞋，两元一双”。做好这些准备后，他开始工作了，他从木箱中取出一副棕色边框的眼镜，戴上后再取出一块鞋底和一卷白线。他先将白线放在缝纫机转头上，再将鞋底放在针头下，然后慢慢地踩动缝纫机，手则很有节奏地转动着缝纫机的转轮，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针头，偶尔会停下来休息一小会儿或者环视一下周围。

下大雨时，卖菜的人稀少，集市自然没有那么热闹，但依然能看见那位老先生的身影，他依旧如同往常一样工作着。

后来妈妈的一双皮鞋脱边了，妈妈不舍得丢掉，就叫我拿去补一补。见到他时，我瞧见他手上贴了几块白胶布与几道已结痂的疤痕，想必他做这份事已有许久并且很不容易。递给他鞋时，我说道：“老爷爷，我赶时间，您就快些弄两下吧！”老先生即道了声好，声音十分干脆，听起来十分精神。他从木箱中取出一个小锥子，在鞋子上凿了几下，而在凿边时他戳伤了自己的食指，血立即流了出来，他用嘴深吸了一口食指，再用力一吐，又在他的大衣上擦净。大衣显得有些脏，但不知为什么，我并不想说出来。他再用棕色的线挥了几下，就将鞋递给了我，我在鞋子上掂了掂，觉得牢固，不由觉得老先生有两把刷子。递给他钱后我刚转身欲走，听见他说：“小兄弟，要是不够结实，下次再拿来，我免费给你补。”我想，这不就是两块钱的生意，用得着这么周到的售后服务吗？

后来，只要家里有鞋子坏了，我都会拿去给那位老先生修补，我成了老先生的老主顾。最后一次见到那位老先生是在我去高中学校的那一天，我和妈妈去集市里买菜，远远地，我向老先生招了招手，他对我回应了一个简单的笑容。但再往后，我路过巷子口时却没再看见那位老先生，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知道他过得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