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声音

我生在上海，长在上海。奶奶住在湖南，我们极少见面，常听见爸爸和奶奶通电话。偶尔爸爸会将电话递给我，说奶奶想和我讲话，我总是尽量推托，如果推托不了，也会敷衍了事，因为我发现奶奶在电话中，一直讲方言，而且语速极快，压根儿没法听懂她说啥。

今年元旦，爸爸妈妈带着我，经长途跋涉，取道长沙，回奶奶家作了一次短暂的探望。一见面，我发现奶奶明显比三年前老了一些, 走路弯着腰，步子也慢了一些。可是她迎接我们的热情以及她那浓重的口音依然没变。我们坐下后，奶奶马上端上各种水果点心让我吃，还不停地抚摸我的头，大概说我长得很快……爸爸、妈妈和奶奶高兴地聊着，我很快找到了少儿频道，聚精会神地看上了《喜羊羊与灰太狼》。看着看着，我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辣椒味，一时感觉到肚子好饿，我想准是爸爸又在做我喜欢的辣椒炒肉了。于是我好奇地向厨房走去，只见奶奶正弯着腰，挥动着铲子，炒着辣椒呢。我没敢走近，怕她跟我说话。我静静地站在那里，从背面欣赏了一会儿奶奶舞动各种调料和厨具的动作之后，便又继续看电视了。

开饭了，只见先前空荡荡的桌子上，像变魔术一样摆满了很多菜。奶奶又对着我说了很多话，可我还是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一边听着一边紧盯着摆在我面前的辣椒炒肉，辣椒略带焦黄，菜汁稍显酱色，辣椒和猪肉堆砌得交错有致，凌而不乱。我馋涎欲滴，忍不住尝了一口，感觉异常鲜美。油而不腻，嫩而不蔫，辣椒不辣，辣在猪肉中；猪肉不油，油盖辣椒味。一顿饭下来，我吃掉了大半盘辣椒炒肉，感觉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湖南菜，也感觉爸爸先前在家为我做的辣椒炒肉，与奶奶做的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没过多久，我要回上海了。临行前，奶奶说了很多寒暄的话，我还是不太明白。路上，爸爸告诉我，奶奶年轻时是非常优秀的湘菜厨师，只因年事已高，患有严重的腰病，不能长久站立，现在很难下厨。她知道我喜欢辣椒炒肉，今天才特地下厨，做给我吃的。一路上我一直在回味辣椒炒肉，再也记不清电视剧《喜羊羊与灰太狼》刚刚那一集说的什么内容，眼前反复出现的都是奶奶刚刚在厨房炒菜时的背影……“丁零零……”“是奶奶打来的。”我立马抢过爸爸的电话，大喊了一声：“奶奶，是我。”奶奶在电话里说了很多很多。我对奶奶说：“我听懂了。”

真的，我听懂了，我听懂了奶奶内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