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有你

—叶唱着凄美的歌零落，许多故事也已谢幕。病房里，你安详地闭着眼，呼吸吐纳，气若游丝。苍白的床单衬得你的脸有了一丝红润。看着你长满斑点的手，这曾今把我抱在手里，举过肩头的手，我的思绪，飘回了曾今在树队中打滚的日子。

从家里到学校，要过三个车站，走一千零三十六步。十二年，这一路上有你。

三岁那年，我上幼儿园。爸妈工作繁忙，你便提着大包小包的，从乡下搬到了我家。第一次看见你时，我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爷爷”。你高兴的笑了，脸上的皱纹堆积到了一起，笑得很和蔼。你俯下身，一双大手轻抚着我的头，说：“崽崽，以后那条路，爷爷陪你走咯！”

从那以后，每天清晨，你总会早早的起床，帮我穿好衣服，洗漱干净，然后牵着我出了门。那时我很矮，每次你牵着我，我都要很努力地将手高高举起。你看到我吃力的样子，便伸出小拇指，微屈着，让我的手能紧紧握住。身子向我这边倾斜，于是我便不再需要用力把手举高了。日积月累的，你的腰板不再硬朗，硬凳子坐久了便会针扎般的疼。有时走累了，我会停下来，张开双臂，要你抱。而这时，你总不管腰的疼痛，把我举过肩头。我双手环抱着你的脖子，那种最亲近的安全感，该是最辛福的感觉。

冬天的时候，吐出一口气便是一片氤氲，模糊成视觉，缠绕成感觉。大风的时候，你会用有力的双手把我抱在怀中，将风衣把我紧紧裹住，只露出一个头来。有时，我会缠着要你给我讲故事。这时，你会把我往上托一托，让我感觉舒服一点，然后，便开始讲述你当兵的趣事、爸爸像我这般大时的窘事……结果，每次我都累得气喘吁吁，而我却听得咯咯直笑。你呼气时的白气，氤氲成一块幕布，上演种种不同的电影。那时，我想着：一路上有你，真好。

可是，我终究要长大，你终究还是要老去。你渐渐的老了，再也跟不上我的步伐，而我，也终究要一个人将那条路走下去。成长的代价，大概就是和最舍不得的事或人，说再见。甚至会是，再也不见……

你翻了个身，我帮你掖好被子，触到了你那突兀的脊梁。你的后背冰凉刺骨，仿佛在我手心中划过的是一条北冰洋深海的游鱼。我一节一节脊椎骨的抚过，细数曾经的点点滴滴。儿时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一路上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