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个好时间

外公病危，我和父母赶回老家。刚风尘仆仆地跨进家门，大姨就备好了一桌酒菜为我们接风洗尘。我和父母来不及看外公一眼就在新屋里吃开了。

我顾不得他们的高谈阔论，匆匆扒几口饭后溜到后屋看望外公。我刚进们差些被地上的土坑绊倒了，整间屋子黑漆漆的，一股霉味杂着潮湿之气扑来，我摸索着拉亮一盏小灯，拂去手上的蜘蛛网。昏暗的灯并没为小屋增添多少温暖和光明。我瞅见躺在低矮的木床上的外公，轻轻唤了一声，他没有多大反应，仿如一具包着黄皮的干尸，我惊吓地逃出了屋。

下午，大厅的人越来越多，姨父正在笑眯眯地收点着礼金，大姨招待着来客，个个欢畅地谈论着事业工作生活，并没有半点关心外公的样子。我惶惶不安地坐着，一会儿又要开席了，大姨又忙着做饭，她拉着妈妈在厨房里低声地讨论着什么，妈妈的脸色很难看，眉头紧皱，几行泪痕未干，神情很是悲伤与不舍，可大姨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同时熟练地翻炒着土豆片，是那样的随意自然。最后妈妈点头了。

晚上，父母随姨父一行人来到后屋，大姨走到床前念着；“爸，别怪做女儿们的狠心，你也是该登仙享福的时候了，我们选了个好时间，到上面了保佑儿孙们多发财啊……"母亲的眼泪又不止地滚落，我喉头涩涩的，什么好时间？这时，姨父上前用力捏住外公的两庞，扳开他的嘴，大姨将手中的一碗药猛灌进外公的嘴里，一切仿佛都结束了，我惊慌地捂住了嘴，全身的力气被阴寒之气抽干。

他们身看见了我，我定了定神，大胆地问：“你们在干什么？”父母的眼中飘过一丝担忧，默不作声。大姨笑着向我解释：“我们这是在尽孝，专门给你外公选了个好时间，这时他死了好上天登仙，保佑你好生读书……”大姨的声音在我耳边越来越小，我第一次这么恐惧，为人心。

果然，是第二天的鞭炮声与唢呐声结束了我的噩梦。我拖着空空的躯体移动在长长的队伍后面，带着无言的愧疚沉重地跪在外公的坟前，眼前一片模糊，鲜艳的花圈成了最张扬的讽刺，被火吞噬的黄纸冥币随灰白的尘沫飘飞……而外公只成了一具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