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葱花面

郭训民

我生不逢时，建国初的几年自然灾害被我赶了个正着。在那个挨饿的年代，靠母亲在生产队拧草绳挣几个用糠菜做成的窝窝头，勉强地维持着我们兄妹几人的生命。

连我自己都不曾想到我这脆弱的生命竟活的如此顽强，竟能从那个吃糠咽菜的年代一直能延续到今天。挨饿的滋味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你要品味一下也不费劲，三天不吃不喝你就知道了挨饿是一种什么感觉了。母亲每天拼命地拧绳把挣来的窝窝头一人一块地分给我们，还要给父亲留一个，自己很少舍得吃一口。饿的实在坚持不住了，喝口水再去干活，她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呵护着我们六个幼小的生命。母亲常说，我们兄妹六人从小就听话懂事，这是母亲的最大骄傲，见母亲连那糠菜窝窝头都不舍得吃，我们都把自己分得的那一份让母亲吃一口。母亲怎舍得吃啊，不吃我们又不依，母亲就象征性地舔一舔，这高兴地一舔让母亲得到了多少满足、多少希望啊！

在我的记忆中，我小时候是极少生病的，在那个时代是生不起病的，好几个和我同岁的伙伴都是被活活地饿死了。在那个连五谷杂粮都吃不上的年代，想不生病也是不可能的，直到现在我依稀记得我那次生病时的情景。不知什么原因，我突然病了，脑袋又胀又烫，五脏六腑如一团燃烧的烈火，命如游丝的我觉得自己这次肯定是死掉了，和那些同龄的伙伴一样，要被扔出去了，东院的三大爷已准备好了草和筐，他负责把奄奄一息的我扔到大堤上的破窑边。望着还有点气的我，母亲说啥也不让扔，哪怕还有一点点希望，她也会用百分之二百的努力去挽救我。也许是母爱的感化，我勉强地睁开了眼睛。母亲喜出望外，在那缺医少药的时候，母亲知道我是饿的，她找出了仅有的一点白面，用最快的速度为我做了一碗葱花面，她知道这碗葱花面也许能挽救我的生命。母亲端着热气腾腾的葱花面来到我床边，一股清香味儿飘入了我的肺腑，不争气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地叫了，母亲把我抱在怀里，扶着我的头，把面条往我嘴里送。我知道，为了我，母亲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我不吃，让母亲先吃一口，哪怕是吃一根。母亲微笑着夸奖我懂事，母亲只是在碗上舔了舔，又把面条送到我嘴里。也许是太饿了，也许是葱花面太好吃了，我竟然把一碗葱花面吃的一根不剩，连碗底的汤也喝得干干净净。说来也怪，我的病在一碗葱花面下肚后竟奇迹般地好了。直到现在，我都较少生病，难道这是那碗葱花面的神奇效应？

光阴荏苒，眼间几十年过去了，我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葱花面已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了。也许是好东西都吃腻了，我突然想起了那神奇的葱花面。买来上好的挂面，切好葱花肉丝，准备好香油、酱油、味精、醋等调料，我精心细作，做好后一尝，无论如何也找不出当年那碗葱花面的滋味和感觉。

现在我才明白，在那碗葱花面里，不仅有热气腾腾的面条，更是盛满了无与伦比的母爱，那才是最珍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