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开好了

我漫不经心地倚在窗前，手执银色的勺子，轻轻搅着窗台上的柠檬茶，远方的红日映在茶中也随着水波微微摇曳，抬眼望去，天边的云彩烧成了金色，那血色夕阳在高楼大厦之间沉浮着。透过薄薄的玻璃，我的视线被什么吸引：其它的都有如黑白默片，被定格在瞳孔中的是只剩下枝杈的萧瑟树木，在凛冽的寒风中孑然而立……手不自觉颤抖了一下，茶溅了出来，那轮红日也散了开来，有什么东西浓得噎在心头化不开，那些片段像电影的慢镜头，幽幽拉扯过心上…… 

那时，正是花开的季节，妈妈温柔的手指替我拭去滑落的泪珠，她一颦一笑尽显温柔，金色的夕阳下，我们的影子叠在了一起，像一片洇开的墨。我微微肿着眼，用像在砂纸上磨过的声音倾诉着我的依依不舍，和对父母两地分居的无奈，她只是用那种能包容一切的目光静静地凝望我，眼角挂着我再熟悉不过的宠溺。情不自禁地，我泪如雨下，一种浓烈的悲伤席卷了身体的每一寸感官，让血液都逆流而上。粉红色的花瓣密密地结在枝头，而妈妈却轻轻摇晃那棵树木，摇落了那薄如蝉翼的花瓣，仿佛下了一场花雨，美得不似人间。不知怎的，这幅黄昏下的剪影竟凭借那华美的一瞬间让我如此刻骨铭心。“有些东西注定是短暂的，是强求不来的，这花虽美，不也仍敌不过我的摇晃吗？花开亦会败，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我只是让它提前罢了，你要学会面对爸爸妈妈两地分居的现实，对不对？况且这些花并没有离开小树，只是化作了春泥，换了一种形式守护在小树的身边，就像妈妈用一种独特的方式陪在你身边一样，你懂吗？” 

“你能在来年花开的时候，在花朵点缀枝头的时候，不再缺席吗？”其实我一直都明白命运里有些东西是不可把握的，就像眼前的花朵，纵然纯洁唯美，也终究难免凋零，可还是禁不住渴望。我清楚地记得，她点了点头，说：“好。” 

时间像沙漏一样流逝在岁月里，一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那份思念并没有因时间潮水的冲刷而减弱。我漫步在小树旁，那花瓣如水似绡，迎着夕阳甜甜微笑，温柔的风拂颊而过的声响都仿若它们哼着的小曲，悠扬婉转，让人心醉神迷。想起曾经的一幕又一幕，空气中缭绕起淡淡的雾气，氤氲迷离，恍惚间，妈妈缓步走来，嘴角轻勾，展颜一笑：“感觉到了吗？我真的一直在你身边。”被熟悉的气息包裹，我情难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拉住她的手，就如在神话中刺探故事的真伪一般，结果不言而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拿出手机拨通妈妈的号码，同时，狠狠摇晃着树枝，顿时花落如雨。“妈妈，花都开好了，你的承诺还在吗？”那边传来长时间的沉寂。“我知道，你在来的路上，对不对？只是这条道路有多远呢？需要一年？半年？还是一个月？”“我会尽快，其实我一直都在努力。”“我知道，这是我等你的季节，等多久都可以，我相信你会很快回来。” 

是谁说过“只要你想起我的时候心是暖的，这就够了。”真爱，不怕时间的咀嚼和距离的隔阂，就算在平行时空里，也会改变轨道找到交点，并且永远不会褪色。 

我放下手中的勺子，水面恢复了平静，没有波澜，我拿出手机：“妈妈……花没有开，你也依旧在我身边，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