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和妈妈

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妈妈是爸爸的主心骨。

爸爸年轻时力气很大，麦草也能背两三百斤，七八十斤重的大水桶装满水，用牙咬住就能叼起来，因此，种田，挑粪，春根，秋收，一切粗活重活都是他干。解放前，为了一家人的生活，爸爸经常挑桐油到成都去卖，七百多里路，步行要走七八天，草鞋也会磨破两三双，路途的艰辛就可想而知了。解放后爸爸当过生产队长，大队长，带领群众与天斗，与地斗，十几年来，他没贪污集体一根草，一颗梁，一分钱。

因为家贫，爸爸三十多岁才娶到妈妈。妈妈出身在旧社会，没有上过一天学。她爸爸是个酒鬼，重来不顾家，不关心老婆和孩子，因此她没有缠过足，身材不算矮，模样还周正。她不但会洗衣，做饭，养猪，养蚕，在农活上也是爸爸的好帮手。爸爸什么事都和她商量，妈妈的道理多，点子多，所以爸爸好多事都听妈妈的。

三姐初中毕业，没推选上高中，回家哭成个泪人儿。爸爸急得连抽三袋闷烟，还直把空烟袋锅砸的兹兹响。妈妈却笑着说：“闺女，不读就不读吧！谁叫我们是老实人家，不会求人呢？再说，你就是选上了，我和你爸也没钱送你读呀！你还有弟弟妹妹不是？你就回家帮妈妈挣工分吧！”三姐哭着闹着不依，妈妈生气了，“你大姐，二姐连小学都没读完，你已经读了初中了，咋就不知足呢？！”

我是家里的老四，那时正读小学，在班上成绩总考第一，经常拿些奖状回家。每当这时，爸妈的脸就笑得跟盛开的桃花一样，见人就夸：“我们阳娃真有出息，又得奖了，以后准能中状元（上大学）。”可是高中毕业那年，我不但没考起大学，还生病住了一个多月医院。什么贫血，神经衰弱，胸膜炎……把爸爸妈妈吓得到处求医拜神。那次生病使原本贫困的家庭债台高筑，雪上加霜。可我不甘心，还想复习再考。爸妈为我复习的事发生了争执，爸爸要我回家学手艺，妈妈却支持我读书。我记得爸爸当时对我很失望，他说：“娃呀！你究竟考得起不嘛！？爸怕你读一年考不期又把脑筋磨坏了，那倒是狗屎做钢鞭——闻（文）又闻不得，舞（武）又舞不得哟！”我听了这话既难过又生气，对他说：“读了怕考不起，不读倒能考起吗？你不送我读书，我出去当二流子也不给你干活！”最后，爸爸再一次依了妈妈的送我复习了。

为了家庭和子女，爸爸妈妈过了一半辈子贫困的生活，三个姐姐长大后都嫁人了，我又一直念书。家里始终缺乏劳动力。人口多，挣的工分少，分的口粮就少。我小时候总是吃不饱，读小学中学的十几年里，冬天没穿过一件线衣，夏天没穿过一双拖鞋。酸菜煮红苕是主食，妈妈还说那是“猪腿杆炖带皮，好东西”，面条要扭成短截下锅，才能一家人都吃到。尽管如此，爸妈有时还把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粮食用来周济比自己更贫困的人。那几年在春二三月青黄不接之际，队里总有一些人家揭不开锅，爸妈就会把粮食送他们一点点，以解燃眉之急。偶尔宰一头年猪，同院子的人都能打一回牙祭。

目前，爸爸已经88岁高龄，还在坚持劳动，妈妈78岁，倒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她们有六个子女，可是一个也没留再身边。我和爱人多次劝二老“别干了，到我们家耍起。”可他们总是说，“能做就再做一点吧，哪一天做不动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