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不了那一双眼睛

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勤劳却艰难地生活着，脚踏实地地生活着。生活之道，世俗之凄凉，却磨灭不了他们一颗善良、真挚的心，也浑浊不了他们一双透着无私博爱之光的眼睛。这便是底层的光芒。

我想我是永远也不会忘了那双眼睛的。在车站，有一个收破烂的老头，全身脏兮兮的，衣服上也破破烂烂的，陈年旧絮改的或是不知道哪里捡来的衣服，背上背了一个蛇皮袋，可以看出里面装满了回收的瓶瓶罐罐，他头发花白，干瘦如柴，颤颤的样子，走路有点跛，如同一只瘦弱的大虾，很可能在某个时刻突然就会倒下去。他也在这里等公交车，看样子应该没坐过几次，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看周围的人，面上带着窘迫的微笑，使他脸上的皱纹更是缩在了一块儿。

公交车开来了，他走在我的前面，我为了不弄脏我的衣服，离他远远地，等他进去了再上车。我迅速地全身上下找硬币，翻来翻去，发现身上只有整整的五十元钱，不禁在心里默默哀嚎着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看看驾驶员，一脸恶狠狠地警惕地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喜欢蹭公交的惯犯。我耳朵烫烫的，只好硬着头皮向乘客借。乘客有的在看报纸，有的闭着眼睛像睡着了，有的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表示没有零钱。

车子要开了，司机催促着，忽然一个外地口音却如同天籁般响起：“俺，俺有！俺还有零钱！”我回头望去，霎时愣在了原地，居然是那个捡垃圾的老头！他局促地对我笑笑，伸出他干柴一般槁枯的手，皮肤是暗红色地，黑黑的指甲上还有泥的痕迹，皱拉拉地摊开手掌，粗糙却宽大厚实的手心里有一个黄灿灿的五毛和五个敦实的一毛钱。我下意识地伸过手接住那些还带有体温的硬币，投进了投币箱。伴着那叮叮当当清脆的声音，我忽然就感觉鼻子酸酸的。这不起眼的一块钱，他要捡多少瓶子才够啊？但他却救助了我，而就在刚才，我却还在嫌他脏，我真是该死。我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谢谢！我会还给你地。”我看见他的眼睛潮润润的，车子里的灯光使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的眼睛在对我笑，那么善良，那么友好，还带着点不好意思：“不，不用，俺不用你还了，助人为乐嘛！毛主席说过的！”我笑了，看着他的脸上，一层雾气晕染开来，他深红色地皮肤上地皱纹舒展开来，那亮晶晶地，有黄色光芒的眼睛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那样地朴实而美好，那样的温暖。我感觉心里有点不舒服，有点愧疚。用杨绛的话说，那是幸者对不幸者的愧怍。

底层的光芒，那是我从他的眼中读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