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一家

昨天晚上梦到外婆，在梦里她还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我最担心她腰腿痛的老毛病，病情时好时坏折磨她老人家三十多年了．今年是她本命年，七十二岁的年纪体重将近一百六十斤，身体沉重行动很不方便 ．如果没有事情她基本不下楼，每天在房间里锻炼，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动，看她走路晃晃悠悠我真担心哪一步走不稳会摔倒．习惯了和病魔相伴，外婆还是个开心的老婆头（外公叫她的昵称），生活也有自己的规律．早晨起床后她喜欢在阳台活动四肢，大约半个小时，看她认真地做每一个自创的动作，似乎有些滑稽，有时外孙们会偷偷笑她的模样，同时又很心疼，如果不是腰腿不方便，她也许会每天自己上街买菜，出门和邻居们聊聊天，过着平凡而轻松的日子吧． 外公教书育人一辈子，是个典型的知识分子．他是解放前的大学生，最初学医，后来转学中文．他说是特殊的年代限制了他的发展，如果不是很早结婚生了舅舅，也许现在他早已是中央美术学院的教授了，当年他收到中央美术学院的邀请，因为已经成家所以不能远离妻儿去遥远的地方工作，也许这是他一辈子最遗憾的事情．每当提起年轻的往事，他都会说结婚太早了．他结婚时十八岁，外婆十七岁，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觉得很有趣，小小年纪就结婚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当年外婆是地主家的女儿，外公的父亲是地主家的帐房先生．他们之间是包办婚姻，被外婆的父亲看上的外公当年很不满意这桩婚事，作为一个受过新式教育的年轻人不甘心接受这种安排，他抗争过，但是反抗无效，要不今天哪有我们啊． 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从我记事起外公和外婆就是分居的，他们经常会吵架，小吵小闹我们都习惯了，大吵大闹我没见过，可能在孙子辈面前他们不表现出来．不过妈妈说他们吵架之后就不说话了，两周都可以坚持下来，开饭的时候外婆让孩子们去通知，吃饭的时候他们不说话，吃饭之后外公一言不发就回自己的房间，我经历过他们之间的这种特殊时期，吃饭的时候他们都对着孩子或者孙子讲话，可是他们之间不搭话．外婆喜欢和我们唠叨他们之间的事情，外公从来不会说．他们两个人的性格基本没有相似之处，外公是读书人，外婆在他眼中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家庭妇女，而外婆也会认为外公是书呆子，不通人情世故．对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们的理解方式和处理方式都可能不同，这一辈子他们在一起生活真不容易． 暑假我在他们家小住两天，不经意间发现老两口之间的感情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发生了变化．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据我观察这老伴间的感情可比年轻时要融洽的多．一天早晨睁开眼睛，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就听到他们聊天的声音．真奇怪，清早起来有什么好聊的，揉揉我的眼睛，爬起来打算看个究竟．人在哪里？客厅空荡荡的，寻着声音我走到阳台玻璃门旁，探出头去偷看．场景原来是这样：阳台的一角早就放着一张单人床，平时外公喜欢躺在那里午休，今天早晨外公就躺在床上，翘着一条腿，来回摇晃，外婆站在自己的卧室窗台里边，拉开玻璃窗和外公一里一外在聊天．他们不知道有人偷看，嘿嘿：）我故意大声说这么早不睡觉干嘛呀，一边走进外婆的卧室，急忙走到窗台前想看看躺着的外公是什么神情，外公看起来精神饱满，悠闲自得的样子．这是我从没见过的浪漫情景：我的外公外婆，一对老夫妻，清早起来隔着一扇窗户聊天，似乎他们就是罗密欧和茱丽叶的化身． 年轻的时候吵吵闹闹，年老的时候甜甜蜜蜜． 愿我的外公外婆身体健康，生活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