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命虎跳峡

“从享卡到桥头37公里。”当我们早晨9时迈出新一天旅途的第一步时，金沙江边享卡村的老赵说，“我们平日空手走一趟要7个多小时。”老赵家是享卡村唯一接待过往徒步旅行者的地方，他家的院子里也贴有手绘的英文线路图，风吹日晒已模糊不清。在我们之前之后，这条探险之路的小小驿站上都永远有陌路旅人光临。

"这将是最艰难的一天。”我心中默念道。我知道一天走完虎跳峡意味着有多艰险。在丽江搭出租车时，女司机说前不久还拉过在虎跳峡遇难的老外的尸体。那老外困陷绝境一个星期，被人发现时早已死去。

虎跳峡是度量人类生存勇气的地方，如果有幸在这条道上遇到魂魄，也准是真正勇士的英魂。

金沙江由滇、藏、川交界的德钦陡然南下，在丽江的石鼓急北上，形成壮美的长江第一湾。到了中甸下桥头，迎面遇到玉龙、哈巴两大雪山的阻挡，金沙江奋斩巨石，于两山夹峙的石罅中穿涌而过，形成世界闻名的大峡谷。

享卡到桥头是逆流而上，沿岸穿过两个村庄，就是虎跳峡新修的碎石道，这是正修筑的公路，将来“天堑变通途”时，游客们可坐在舒适的旅游车里观赏虎跳峡的“美景”了，可我们现在要步行。

两个多小时后我们走到核桃园，这是虎跳峡中段旅游者的栖息地，路边有旅游西餐馆。我们的脚步没有停留。又行一个小时，碰到一个大弯，风势很大的山坡上有幢孤零零的房子，门口有一个小女孩一只狗。据说这地方叫大深沟，从这里可从“望峡台”攀爬到蹲在急流中的“虎跳石”，这里是金沙江最窄的地方，只有30米，也是虎跳峡名称的由来。

从峡谷下望，金沙江像一条油碧闪亮的大蛇游动在深深的谷底。现在是枯水季节，金沙江暂时隐匿起肆虐的魔力，只有寒风鸣叫的哨音低低传来，恍如来自地底深处。乱云飞散，但碎石道上的尘土在乱风中却始终奇怪地凝结着静默着。

我走在前面，一马当先疾步开道，身负着20公斤的背囊。七八步开外，律子背着同样重的背囊紧紧相随，拖在最后的是滨，他只背了个轻便的小包，但与我们保持着一样的行进速度。“这是一场无声的竞赛”，我心头浮起一丝明亮的意识。

我加快行进的速度，耳边风声呼呼，我心无旁鹜，物我两忘。有一刻，我闭上眼睛，随脚下步伐的节奏暗暗运起吐纳功夫，以恢复腰背双腿几近麻木的知觉，一时间趁下坡路竟小跑起来，轻盈的小跑比沉重的大步更节约力气。不久就甩开律子和滨一大截路程，但后来两人慢慢地又追了上来。

途中不时遇到从哈巴雪山融化的一股股巨瀑流入峡谷，我不时还在巨瀑前痛饮一番。穿过一个山洞，终于迈出了虎跳峡的峡谷口，视野刹那间开阔起来，坦荡宽阔的江水中央竟有平缓的沙洲，江岸披着滴翠的植被，现在距桥头只有7公里了。

我们如烂泥般躺倒在虎跳峡的石碑旁，似有油尽灯枯之感。休息了一会儿，看看西天的晚霞红光渐渐消褪，我们又起身一步步挪向桥头，现在是晚上7时，我们一路狂奔10个小时，桥头旅馆和餐厅暖色诱人的灯光已近在咫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