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时光握紧母亲的手

小时候，最初的记忆，是母亲牵着我的手，送我去幼儿园。吃过早饭，母亲帮我提着花书包，握住我的手，沿着曲曲弯弯的小巷走向幼儿园。母亲的手白净、修长，是我小小的手儿温暖的巢。去幼儿园要经过一片梨树林，每次走到那个地方，我就趁母亲不注意，挣脱她的手，跑到梨树下仰望。春天，梨花开得像雪一样白，偶尔会有花瓣飘落下来，拣拾几朵放在手心里，对母亲说：“看，我的手开花了！”母亲笑着，轻轻在我鼻子上刮一下：“嗯，手也是会开花的，不过不会开出梨花，而是开出极美妙的花。”“美妙的花是什么样子？”我瞪大好奇的眼睛问。“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长大了，你的手会自己开花的。”她说着又握住我的手，向幼儿园走去。

上小学后，母亲不再送我上学，我也很少再让母亲握住我的手，我已经长大了。母亲的手里牵紧弟弟的手、妹妹的手，像送我一样送他们去幼儿园。每次经过梨树林，我还是会想起母亲的手，想起我的手安放在母亲的手里的温暖。

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让写妈妈的手，并要求一定要仔细观察妈妈的手有什么特点。回家后，吃过晚饭，坐在灯光下，我握住母亲的手，啊，竟是那样粗糙的感觉。我赶紧将手掌摊开，把母亲的手平铺在我的掌上。那是怎样苍老的一双手啊！手背上长了一层浅黑色的皮，掌心布满了茧子，摸上去硬硬的；手指上布满细小的裂纹，摸上去那样粗糙。才短短几年，母亲的手就失去了光滑柔嫩。我望着母亲的手，心里酸酸的，眼睛涩涩的。母亲握住我的手，什么也没说，和蔼地笑着。我把另一只手握在母亲的手上，发现母亲的手虽然粗糙了，但那种温暖依旧未改变。

离家去城里上学，弟弟和妹妹也长大了，母亲的手依旧不清闲，握紧了一棵棵小麦、一粒粒花生、一个个红薯……

上班那年，我不小心右臂骨折了。手术后醒来，看到的是母亲充满疼惜的眼。她双手握住我的右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

“妈，没事，看，还能动。”我想握住母亲的手让她安心，手却不听使唤，只是手指微微有些弯曲。母亲急坏了，跑去喊医生：“医生，我闺女的手怎么不能动了呢？”医生说是骨折伤了神经线，接通的神经线和断骨恢复需要时间，两三天后就能动了。母亲的脸色终于舒缓了紧张的表情。医生嘱咐说要时常按摩我的右手，以刺激神经线恢复。母亲整夜没合眼，就那样小心谨慎地握着我的右手，轻轻地抚摸着。我受伤的手握在母亲的手里，安心而踏实。

一天下午，突然接到邻居的电话，说母亲在小区门口晕倒了。我疾奔进医院，病床上的母亲一直昏迷着，右手不时地挥舞着，我握住母亲的手，告诉她我在她身边，她马上安静下来。三天两夜，我和弟弟妹妹、亲友轮番握着母亲的手，一刻也不曾松开。母亲的手却越来越凉，终于失去温度。最后一次握紧母亲的手，泪眼中才看清，母亲的手，不知何时已长了老年斑。

穿过时光握紧母亲的手，心里涌动着阵阵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