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的爱

青灰色的围墙，屋顶墨色瓦片，裂缝间青苔绒绒；推式小窗上的复古花纹，和抚过脸膛的青草香气，都是我儿时那老房子的风景。那里有关于我和奶奶的记忆，即使在我的青葱岁月里开始飘渺，却不曾被我忘记。

小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是奶奶，所以那时她在我心中占据了一个位子。那时的我，爱在她怀里撒娇，爱数她额前散落的白发。也爱把小手放在她手心，跟她一起去巷口那家老字号饼店买我最爱的鸡蛋饼，然后吃剩最后一口就给她：“奶奶，你吃。”这些，都像那时摇椅前的黄昏一样温暖心房。

顶着俏皮的短发，我总喜欢撒着脚丫子穿梭于巷与道之间。可每次我的旅途还没到终点，奶奶就拿着一根竹条，杀气腾腾地抓我回去。要不然，就当场挨了一身，哭着跟她回去。可是现在我还讶于我当时竟屡教不改，于是奶奶出新招了，把我五花大绑在门前的石柱上，任我在那里鬼哭狼嚎。

虽然这些都成了我童年是的“阴影”，但奶奶咿呀的古谣，和有花纹的掌心，在电闪雷鸣的夜晚里，还是照亮了我害怕的心。

这样的日子流逝了，我也长大了，早就搬出了那老房子。也渐渐地远离了奶奶，和她的话越来越少，我们之间也越来越冷淡。或许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最喜欢妈妈”这样的话住进了心底。

妈妈和奶奶的关系一直不好，偶尔会有争吵。这些时候，我都只能在一旁默不作声，祈祷她们尽快停熄烟火。其实我是站在妈妈这边的，除了妈妈跟我说的委屈外，我难以忍受奶奶很蛮不讲理的过错。

那个中午，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和奶奶吵了起来，还越来越激烈。而我却在房间里静默不动，没有出去阻止和劝说。那时我真的慌了，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我拿起书逃离般地走出家门去上学，灵魂像飘浮着一样走在路上。她们吵架的画面浮现在我脑海里，一地的玻璃碎片，还有妈妈流泪的脸庞。想到这里，我鼻子一酸，泪画出了眼眶。心像被划开了一个口，暴露在空气中持续刺痛。这些事情的发生，使我和奶奶没有了感情可谈。

后来，奶奶因为心脏不好，上下楼不方便，就搬回了乡下去住。奶奶这一走，家里少了吵闹声。我过着自己的生活，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想起她。有几次爸爸叫我回去看一下奶奶，我都以快考试要复习为由而没有去。

终于寒假了，我回去了，见到了消瘦了的奶奶。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忽然觉的心最柔软的那一块像被人踩了一下，呼吸也微微停滞。我陪奶奶到田里摘菜，又给整块菜地浇了水，和奶奶也没有说太多的话。天快黑的时候我要走了，奶奶把我叫到她房里偷偷塞给我一百块，叫我别告诉爸爸，然后就赶紧送我们走，没给机会我拒绝她。

那次走后，再见到奶奶时只有她长逝的容颜。

或许真的是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这时我才忆起我长大后奶奶依然对我的好。天冷时，我穿的少她会骂我，即使那时我很讨厌；半夜我发烧时，她会起来把一块样子很丑的树皮切碎给我吞下去，即使那时苦的我全都吐了出来。这些，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奶奶离开一年后，我回过那里，走近了曾经的老房子。以前属于那里的风景和那个老人的脸瞬间变成黑白电影，一帧帧地跳动在瞳孔里，化作水汽。

只是没有机会照顾你，没来得及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