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

没有想到，我的第一次草原之行就是在这样的气氛里开始的。

从呼和浩特出发，乘了近三个小时的车，我们终于见到了期待已久的蒙古草原，一个名为辉腾的大草原。草原没有我想象的辽阔，也没有我想象中的碧绿，但草原上的天空却比我想象中还要蓝得多，净得多，亮得多。

好久没有见到这么洁净明亮的天空了！正当我在心中感叹的时候，不远处走来几位身着蒙古民族服饰的人，其中一人还拿着一把看上去象是传说中的马头琴的东西。从服饰的颜色、走路的姿势和身段身材上我无法判断他们是男还是女，但从他们的盛装来看，我猜测他们这会一定是要到什么地方去表演具有民族风情的节目，那也是我们此行最希望看到的节目。

出乎我想象的是，那些蒙古人一直朝着我们这群人的方向走来，看起来好象是要为我们表演点什么。我有些诧异，听说蒙古人有吃饭喝酒唱歌的传统，但现在我们才下汽车，而且远不到吃饭的时间，应该不是来为我们唱酒歌的吧？虽然领略蒙古风情也是我们此行的最大目的，但在还没有真正领略大草原的美景之前，又怎么能够一头扎进蒙古包里去吃饭喝酒呢？就象在没有品到大餐之前又怎么能够先把自己的肚子填满？在这样晴朗明净的天空下，如果没有在草原上纵马驰骋，那倒真是巨大的遗憾。前一天刚到呼市的时候下了一整天的雨，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一个好天气，绝不能就这样让它在毡房里溜走。

大概是看出了我们心中的疑虑，负责接待和陪同我们的小李轻轻一笑，向着那几位蒙古人走了过去。一阵交谈后，他们转身回去了，小李也朝我们招手，要我们跟着他走。

虽然还是弄不明白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既然来到草原做客，就要遵守草原上的规矩，要喝也只能喝了，要醉也只能先醉了。醉眼看草原一定也别有一番滋味。我当先带头跟着他走了过去。

顺着他的路线，我们来到巨大的风车底下。虽然过去我曾经多次进入到风力发电的控制中心实地考察过风力发电的原理和功用，也曾经到新疆乌鲁木齐参观过号称亚洲最大的风力发电中心，但这样近距离地站在风车低下，这样在毫无参照、没有障碍和遮拦空旷的草原上仰望风车，我还是感到一种伟大和震惊。草原呈丘陵状连绵起伏、无穷无尽，风车也随着草原的线条一字摆开，排得整整齐齐，错落有致。在高50米的风车下，在没有边际的草原上，我们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同时也深深感到自然与科学的伟大。这已经不是传统的草原，不是我们想象中封闭、落后、地处边塞的草原，而是现代的草原，开放、富足、与世界连线的草原。

骑上蒙古人的高头大马在草原上转了一圈，慢慢熟悉了马性后，心中便升起一股子强烈的愿望，要放开缰绳在草原上纵情地跑上几大圈，看一看草原的边，草原的心。但任由我舞动手上的缰绳，大声地吆喝着“吁吁”的声音，马就是不听使唤，仍然不时低着头去用嘴去捡拾着草地上那不知名的小草，偶尔快走几步便是给足了我的面子。听说，马是认主的。毕竟，我不是马的主人；毕竟，驯马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只有在心里自嘲着。

看到我窘态，同伴们开心得一阵大笑。笑声中，一个人落下马来，更引起大伙的一阵狂笑。笑声中，我们才真正体会到了蒙古人的豪迈，还有这马背上的民族的骄傲与自豪，坚强与勇敢，艰苦和艰难。

翻过丘陵才发现，草原其实很大。只不过，呼市周边的草原是属于丘陵地貌，不象呼伦贝尔大草原那边有平坦的地势而形成一望无际的辽阔。加上8月底的内蒙古已经近秋，草色在半个月前就开始变黄，虽然还有些青色，但也就没有了那种碧波如浪的壮观。虽然草原上也还成片成片开满着各色小花，但有、些也已经开始凋谢和枯萎，没有了繁星点点和漫丘遍野。明白了这点，我的心开始坦然起来。一个地方，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景致，再美的女人也有丑陋的时刻，美丽的景色同样也有凋零的时候。我们不能强求人的长生不老，又自么能够祈盼草的四季长绿？况且，我们这会看到的，虽然不是最美的草原，但也还算得上是比较美的草原。

回程的路上，不用我扬鞭催劲，马便主动地快跑起来，还不时跑到其他马的身边偎一偎。开始我有些害怕，以为自己的马受到了什么剌激变得有点狂烈起来，于是不住地紧拉缰绳，不时紧张地把马头给扯得个老高，把马给扯得个“嘶嘶”乱叫。定了定神才想到，书上曾经说过马认得回程的路，而且马还是群居的动物。这会它这样积极主动是因为老马识途。

过了马瘾后，我们被领进了蒙古包。我知道，接下来的节目与那草原一样，一定也是我们期待已久的蒙古特色。

上了手抓羊肉、烤羊背和羊尾，几巡酒过后，刚才那几个转身离去的蒙古人又鱼贯走入毡房。这回我看清了，一个女的，两个男的。因为那女的身材高大，而且服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也许有，但我们看不出来），所以我在远处才无法分辩。这才省起，敢情这几位蒙古人是这里专职献酒的歌手和琴师。同时我还知道，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也就直到这时，小李才给我解开了刚才的迷底。他说，我们刚到时，按照当地的安排，这批人本来就要过来献哈达，然后再敬下马酒和上马酒的。后来，他考虑到要让我们保留一分清醒去领略美丽的大草原，于是才临时改变安排，把那个节目取消，留到草原中的大毡房里再来体验这蒙古族的风情。

琴师摆好凳子拉开架势，悠扬的琴声顿时充满整个毡房，象个鼓起的风帆。一男一女两个歌手张嘴就唱开了草原上的蒙古歌曲，那声音时而豪迈，时而婉转；时而激越，时而多情；时而象宽广辽阔的大草原，时而象涓涓细流的山涧小溪，每个角落都有声音涌来，每个细胞都被音符占满。一曲未完，我们大伙便都听得如痴如醉。

好在我歪打正着，因为听歌入神，虽然接过了哈达和银盅，但忘了喝酒。等醒悟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连忙仰起脖子一口喝干了那盅里满盛的烈酒，即便给怆得皱眉苦脸，还是连声说着谢谢。虽然我不是很具酒力，也不大习惯这样大口连干白酒，但我知道，这里面盛着的不仅是酒，更是草原人民深深的情意，是蒙古族同胞们的满腔热情。这样的酒，能不一口干尽么？

接在我身后面被献歌的是一位来自厦门的朋友。他可没有我的幸运。因为过了新鲜期，初步适应了这种场面，当那歌手捧过哈达和酒盅的时候，他就一口干了。没有想到，酒是干了，可是歌手的一首歌还没有唱完，于是立即又把酒盅满上，他接过又是一口气喝了；再满上，又再喝。接连干了4盅酒，他才听完了一首歌。下了桌后才知道在这蒙古的献歌敬酒可是最高的礼节，歌没唱完，酒盅是不能空的。

我虽然因为听歌入神少喝了几盅酒，但蒙古人民的热情好客、淳朴善良却没少体会。一席饭下来，从来没有听过的歌听了，从来没有喝过的酒喝了，从来没有受过的礼仪也享受了，很少醉酒的人也终于醉了……

走出蒙古包，天空还是一片晴朗，草原还是一片亮绿。但此时，那夜莺般的歌声余音却还在耳畔回荡。此时，我感觉到自己血管里流动的仿佛已经不是红色的血液，而是蓝色的歌和蓝色的酒。这一刻我知道，我已经深深爱上了内蒙古这蓝色的故乡，还有这人间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