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正道

十八岁那年我读书的学校完成了他对我的教育；我的父亲也完成了他对我的养育，我似乎该踏出家的门槛了。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动员令，在我们那一届学生面前打了个盹，由此我的青春和热血烙上了新的符号。那年我以一个军人的身份到了边疆。

去农村当一名知识青年是我们那代人的第一选择，农村是大有作为的。这是发自最高权威和一代伟人的指引，我很看重“作为”这两个字。那时我就觉得心里有一团火一样的在燃烧，我以为我当上知识青年就能当上一名队长，然后领着大家一起劳动，还要领着大家在田间学习，脖子上扎上一块白毛巾，手捏锄头领着大家在地头歌唱。

在庄稼地里插上和庄稼一样多的彩旗，把劳动场面打造得轰轰烈烈的，把那块人们并不常去的农村倒持成一个舞台，仿佛告诉你：这个时代就等着去出“成就”似的！整个学生生活，整个人生观的铸就，像种子一样神奇地疯长着，就想成为一个“高大全”式的新农民，找到哪个时代的人生坐标和价值。没能当上知青，那时在心里就像七月绵延的阴雨，心底世界，阴沉了又阴沉，我以为自己就这样从此脱离了集体，心中五味杂陈，甘味难嚼，孤独的一个人，灵魂漂浮着，前途一片黯淡！

后来带着羡慕的心情去看望当了知青的伙伴，然而他们却视我是个吃粮食的主，绕着事让我在他们寄住的队房，二楼天花板地铺等了他们整整一个中午，午饭吃过很长时间以后还未得到待见。我在透着瓦风的隔楼地铺边缘上来回地走动等他们归来。想想，我那时好老实的，就听他们一句话，被打发在楼上不敢自由，还担心着被人发现的惶恐，隐约中也不知是我有所发现知青族的隐藏，还是知青族们发现了我的不俗，好囧好囧。我担心他们回来找不到我。

心里想着：他会穿着得体地出现在我面前，一双白净的手伸给我，满面红光，热情洋溢，眼里噙满分别后激动的泪花，滔滔不绝地告诉我知青感人的生活场面。可是……让我极其不解，他们背着我把饭吃了，还装成没吃过饭的样子，在我面前不提不问吃饭的事！也不打算对我的到来，有一句半句留宿的邀请，真是不一般的黑白。太让我领受，当上知青的冷漠！我不过是想当一次编外知青，根本不占指标的知青，想试着挥动锄头流一身汗。找找身上能够当知青的顽骨！

事后才清楚，他们的粮食是严格限量的，他们的床上，被子的线缝里有好多不能计数的虱子！我一点也没有发现这些隐藏，我的想法是太空的，体会不到按量吃饭的清苦，无米待人的难堪，我是去感受，是一副中学生的幼稚，不像他们是在生活。其实那时好不在乎吃与不吃的，也不在乎地铺的冰冷，铺盖上爬动的虱子。我幻想着这些是我可以承受的，因为我想跟他们在一起，想象着、靠拢在有很多人团在一起的集体社会。真的我就是这样认为，人就是要与人聚集在一起，靠近团体和组织才能发挥作用。

想象着能够跟他们有一次不眠长夜，长聊或者漫无目的的瞎侃也行，再满足我跟随在他们身边当一天义务的知青！像他们一样在自己的经历中有一段丰富的人生，至今可以在岁月中侃他的难忘，侃他像金子样宝贵的经历，矜持着，选择氛围诉与听者。再难有这段饱经风霜的记忆了，我遗憾地常常想，知青生活是我生活的全部遗憾。他让我半世以来仅存着不解的心情，因为我和我的伙伴就因了知青的身份——远离了！我想我该和他们一样的，在广阔的田地里滚一身泥巴的，可是却被那时的羞于接待，某种隐情回避了！于似乎被烂泥巴溅了一身的狼狈，心理笼罩着许多的难堪，也许多的难言，它掺和在我的生活、我与他们心的距离上。

十八岁出学校时的青春是飘摇、令人惆怅的！没有集体这条线路图，就在也找不到志相同道相合的伙伴了！脚深深陷进了人生写进无数个怕字的泥潭！迷茫的心犹如卢梭《忏悔录》的天空，没有彼岸也没有绿洲。

那次转机是六十比一的海选，完全是一次选择“光荣”的角逐，完全是拼“命”，是以“死”换生的名额！名份是成了国家的人！这是我们那一代人争取做人，最神奇的一道光环。

踏入军营青春的山花是烂漫的。绿色的军营，整洁的红砖营房，整洁的林荫，以及统一斜向一边的锯齿砖规范出的水泥小道，整齐划一的方向感，贯穿始终的命令和标志，彰显红的帽徽和领章，彰显两人成列，三人成行的要求，伴着和煦的风，还伴着女兵的轻盈妩媚，整个一个心跳的环境，一日生活中的线条加方块，薄薄的被子和超薄的垫褥，然而却睡出精神和睡出斗志的营房，行进间的步伐以及四方凳前的坐姿，无不透着威风凛然，无不透着尊严与持重，透着集体的豪迈、集体的力量，透着感召的诱惑！

哪个季节，身上的服装是国家的，心中透射出的观念已远不在是自己，第一次学着走人生的路，不勾肩也不搭背，不袖手，不驼背，以军人的风姿打扮自己，更为重要的是以军人的形象出现在老百姓的当中，这就是封赐，一个人从此转化成从里到外的一个兵。

面对战争，保卫领土，这是一支攻坚克难的军队，因为我们有身体也有鲜血，据说两者可以凝固成坚强的长城。回到生活，他却是一群洋溢着青春的集体，吃饭的时间是固定的，号声就是命令，出进营区抬手行着军礼，队列有标兵，集合先报告，解散有杀声；每周一换的黑板报书写着新奇和刺激，周末露天电影却是让人怀揣梦想和激动。因为这一天洗浴后的便装和打湿的长发和连衣裙会齐聚登场，老兵的手风琴和竹笛常常把许多的临时组合引向高潮！让人热血沸腾的还有无意间从女兵手里悄悄递来的小纸条，和那纸条上沁人心脾的潮湿，让你满怀沸腾和满怀猜测，一幕幕串烧的时光！他把一个个稚嫩的男孩子改变成了男人！

我的军旅生涯尽管没有硝烟，但他却让我不失为一名军人，我选择了这个集体，他却是最贴近老百姓的军人，在平凡生活中更加讲究代表军人的形象，更讲究展示军人的标牌和气质，我们是和平年代树立在老百姓面前的部队。其实军队的后勤部队是更加赢得百姓认同的“最可爱的人”。是的，军队的生活过去了很多年我依然感慨：我的最好时光在部队。

当兵，是我人生走上的第一条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