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线

麦收了，院子里，过道里，门口临街的墙外空地上到处铺的都是麦子。年年收麦，今年的麦子格外的饱满。我脱下鞋子，赤脚走在摊开的麦子中，每颗麦粒都按摩着我的脚底，似乎在传递丰收的心意。

六十岁的母亲，小麦色的脸上尽是欣慰的笑容。和母亲一起翻晒麦子，母亲用木锨推，我用脚趟，感受着颗颗麦粒滑过脚面，身后留下了道道延伸、起伏的棕黄。阳光无限的空气中弥漫着麦香的味道。母亲边推边说：“前天，突然下雨，我和你爹都慌了，院里院外地上晒的都是麦子，咋着收拾，也来不及…”

母亲的话在我意料之中，我知道家里需要人手，而我却没及时来帮忙，感觉很惭愧。

木锨滑过麦子的“嗤嗤”声中，母亲接着说：“…幸亏西边恁嫂子，对门恁三姑，还有从地里赶着回家的，恁前街的二大娘他们路过帮忙，要是光我和恁爹，非把麦子淋湿了不可……”

最近忙着整理一些材料，没有顾上家————我停了一下，想为自己找借口却没有说出口。我知道母亲说这些是感激邻里乡亲，而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对于空巢老人来讲，年轻力壮的儿女不在家，收麦子，收秋都是很艰难的。麦子尽管硌的脚不太舒服，我也不想穿上鞋子，我想用这种微薄的方式体验母亲经历的辛苦。也想用这种方式感受麦香中夹着的乡里乡亲的热情————-邻里街坊与父母亲忙碌着收麦子的情形似乎就在眼前。

对母亲，父亲这样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来说，粮食就是他们的生命线。我蹲下抚摸着这些让他们辛苦，让他们爱的收获。尽管小麦很普通，却默默滋养着我们乡村人的生命，强健着乡下人的体魄，更陶冶着乡村人厚道的性格。

我抓了一把麦粒，厚实的感觉涨满手心，任由它们流出，滑落，每一颗都是坚韧、瓷实的。一如庄稼人朴素的肤色，坦率、真诚的为人原则。

母亲停下木锨，站在麦子中间，看着远处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我说，人还是多积点德好啊！

我站起身，分辨着麦香里，缭绕着的，与人为善的气息，感念着街坊邻里守望相助的默契。边趟着麦子，边顺着母亲看去的方向，看到远方天际处林木起伏的边际线，这条线似乎透着生命，在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