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骚扰”电话

父亲退休之后，赋闲在家，除了下棋看报读史背诗之外，便是隔三岔五地打电话“骚扰”我，不分时间，不分场合，不论有事没事。

有时候正跟人一起吃着饭，靓汤、美食，正琢磨着从哪下手，父亲却打电话来说：“你最近怎么样了？有没有犯胃病？记得吃饭要小口，要细嚼慢咽，别吃辣椒，别吃太饱，胃需要慢慢养。”我连忙说：“知道，知道，我最近挺好，放心吧！”话虽如此说，内心里却很不以为然：还当我是小孩子，不忌温饱，只知道贪嘴呢。

有时候正跟人说话谈事，约了好几日，终于得见，正在全神贯注地应对，父亲却忽然打电话来说：“你妈妈头疼发昏，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吓了一跳，连忙说：“我现在有事走不开，您赶紧带妈妈去社区医院。”过了一会儿，父亲又打电话来说：“我带你妈妈去了，没事儿，你放心吧！”正想继续话题，不成想父亲又打电话来说：“你妈只是犯了高血压。”我无语，被父亲的骚扰电话折腾得谈话兴致也没了，只好暗淡地打道回府。

有时候是晚上，睡得正香，正做着白天永远也不敢做的舂秋大梦，父亲却打电话来问我：“明天是周末，你回不回家？”我睡意朦胧地回他：“这件事情明天再定，您看好不好？”不成想父亲却很固执：“这件事情很重要，今晚就得敲定，你若回家来，我明天一大早去早市买你爱吃的菜。”我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说：“爸，现在几点了？我不想商讨明天吃什么，现在只想睡觉。”

这样的骚扰电话，父亲给我打过很多。最让人奇怪的是，父亲每次给我打电话都能找到合适的借口，都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牙痛好了吗？两口子有没有吵架？鸡蛋便宜了，大蒜涨价了，姑姑家的儿子考上大学了，叔叔家的女儿结婚了，还有大伯父前几日病了……

如此种种，芝麻琐事一大堆，都是父亲给我打电话的借口。我终于忍无可忍，回家对父亲下了通牒：“爸，没事别老给我打电话，有时间您多下下棋，读读报，背背诗，运动运动。那么多的事情可以做，您干嘛老盯着我？您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地点地给我打电话，您知不知道有时候会耽误事的！”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父亲被我数落得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张口结舌，不能应对，于是低着头摆弄手里的遥控器。

母亲在旁边插嘴：“你知道什么啊？你爸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你们都那么忙，有时候好几个星期都见不上一面，牵挂一下还不行啊？听听你的声音，你爸就知道你是否安好。”

我一下子呆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父亲母亲都老了，老到什么都吃不动了，老到哪儿都不想去了，今年甚至正式通知我，以后家里组织的城市周边的旅行也不参加了。他们心性淡泊，看透世事，心中剩下的唯一牵挂就是女儿，女儿安好，他们便开心，女儿若不好，他们便愁云惨雾，女儿的一言一行都牵动着他们的心。

总觉得亲人之间会有很多时间在一起，所以从来不知道珍惜。其实，世间的事都是有定数的，再美的花朵都有凋谢的时候，良辰美景也会时过境迁，所以，亲人之间，在一起相处，要把每一个日子都当成最后一天去珍惜。别说一个电话，就算再大的事情，也该为亲情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