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回忆里，小草一样的寻常事物，自己读来却津津有味。毕竟是亲身经历。就像现实中聒噪的妇人夸自己的儿女，总觉得他（她）完美如金童玉女。­

在尾微不足道的回忆中，很有些却是人生中的大事件。­

比如来青山。虚梦是二00三年八月末来的。亲见了之后，与想象的情景差不多。但看了当时疮痍不堪的街道，在九月的斜阳里，不免生出强烈的失落。第一次回家，就有了这样的感受：以后就将是“我不在青山，就在去青山的路上。”的生活。­

路程确实是比较远的，而且一路弯曲。本身贱价的时间又打了折扣。不过好处还是有的，可以锻炼人抗眩晕的能力，只是人有些难受。­

同路的伙计，要接好几次电话，不问别的，只说到哪个地方了，家里人等着吃饭呢。接电话的很殷勤的报告着具体的位置，幸好家属都比较熟悉这条婉转多姿的路，哪个地叫啥名，毫不含糊。只是抱怨说菜凉了，快一点。——乖乖，是快得起来的么！于是受了委屈似的，怨恨起路来:“太折腾人了，搞得人头昏脑胀，回去哪还有食欲！”甚至怀疑那些测量的人故意这样整，好从中“揩油”。联想到买了很久的彩票，总是没中大奖，如果中了，还来受这罪？那是一个虚无的希望，就像等祖坟冒烟一样。­

车像一个衰弱笨重的老汉，关节不灵活了，吃力的前行。就有人旧事重提，问老板啥时候换新车。总是笑着收车费的那个中年男人又笑盈盈的回答：“你们一个借一万块钱嘛！包你们长期免费坐车 ！”笑容比平时更增几分魅力，好像真的在谈生意。几秒的迟疑后，有人感叹囊中羞涩。借着这个话题，沉闷的车厢活跃起来，人们围绕人民币说个不停，这时总有人忍不住参与进来，陌生人之间就有了共同语言。于是或真或假，或新或旧的金钱故事就蔓延开来。说者口若悬河，故事的主角似乎和他很熟，或者更像他的亲戚，听众一般也不会傻乎乎的去计较。在这热情而琐碎的讲述中，人们获得了意外的快乐。­

发动机的声响让人欲睡不能，破旧的车窗也撞击出让人疲倦的噪音。勉强小憩半刻，遇着有坑洼的地方，也会毫不留情地把好不容易经营的一丝安闲轰走。——这更印证了物理学中关于噪音的概念。有时甚至不啻一场微型地震，有的瘦得叫人担心的骨感妹妹，这时就更成了情郎关心的对象。那关切的劲头叫他母亲见了恐怕也会妒忌。­

晕车的人就更难受了，食物中毒一样，脸色苍白，两眼无神，痛苦不堪而又无法解脱。实在忍不住了，呕吐的冲动占了上风，一股清汤寡水喷薄而出，酸臭波及半径在一米以上。更奇的事也会有：一次交通阻塞，刹车太频繁，就有人呕吐了。不幸喷射到路上的行人，结果自然引来一顿臭骂，这时“制造污染的人”已经轻松多了，但还得忍受着，陪着难看的笑脸说“对-不-住，对不住… …”。倒了霉运的人也无可奈何，愤愤的蹬几眼骂两句了事。还有的人被这惊天动地的臭味感染，也爆发了“肚内革命 ”，甚至呕吐得还要彻底。这时，更多的人往往掩鼻遮嘴，生怕自己也出丑。虽然是不差粮食的年代，到底是一种种浪费呀。­

运气特别好的话，你会惊喜的发现居然有美女同车，一路上那让眼睛和大脑产生了严重的审美疲劳的风景，顿时也来了个丑小鸭变白天鹅。­

窗外是被遗忘的了，因为窗内有最生动的风景。­

细细观察了女子的眉眼之后，结合所学的世界女性人体结构知识，联想这位素不相识的同胞整体的美丽。就有了快乐，又有点堕落感。可惜隔得太远，清逸的香水味是嗅不到的。美丽的女子大概是会用香水的，且绝不是庸俗的香味。迫于视线被座椅挡住，那一头青丝就成了唯一的美丽之源，想象力却变得苍白无力。­

正在陶醉的时候，神经隐隐感到这风景有不和谐的地方。仔细一看，她旁边竟然是一个衣衫不整的老头子，心里更是难受得很，巴望着那龌龊的讨厌鬼快点下车，结果直到目的地，那家伙才不紧不慢的下车。更想不到的是那个女子居然细声细语的叮嘱他小心些，还亲昵的叫他舅舅！­

天哪！这个和善的老人！虽然从未正面看清他的样子，小伙子还是这样想。­

刹车温柔的起了作用。车稳稳的停在了嘈杂且充斥着汽油味的车站。两小时的旅程结束了。他又将迎接新的枯燥的旅程。­

人总在路上。你是否记得那些风景和心情？或许早已忘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