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

这次回老家，又经过那栋老屋。却发现，那扇大门，紧锁着，门前的荆棘，也三三两两的生长着，毫无半点生机。后来得知，原来住在那里的老人，早已离去……

记得小时候，每次上学都要经过这栋老屋。这是栋饱经风雨洗礼的瓦房，显得异常沧桑，还经常有野猫出入，很难想象里面的老人是怎样生活的。那时这门前有大簇大簇的荆棘生长在路旁，村里的荆棘很多，奇怪的是，唯独这块不会刺人，还显得分外妖娆。离老屋最近的那条小路旁边，有块空地被荆棘簇拥，而在这块空地上，经常独坐着一位孤寡老人，村里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的一只眼睛完全瞎了。这栋老屋里只住着他一人，在这边也没有人照顾他。每次去上学，都能看见他左手拿着烟袋，右手拿着烟斗，凝视着远处的荆棘，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又似乎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背着书包朝学堂奔去。

刚开始和伙伴们以为他只是个不会说话且行动不便的老头儿，所以时常捉弄他，甚至过分地取些不知为何的外号。例如，有时他进屋忘记拿烟袋了，我们便偷偷把它藏起来；有时那片空地没有看见他的身影，我们则会把那个他坐的那个小木凳搬到很远处，心想那老头儿肯定搬不回去；有时放学经过老屋看到一捆捆排列整齐的柴火，就故意将其弄乱亦或是捡回自己家去烧……现在想起，还真是好笑、幼稚。

后来长大一点儿，听爷爷说这个老人身边无儿无女，便心生怜意，再也没有做过那种无知之事。每次上学，我都会试着和他打招呼，而他只是淡漠地看着我，一如既往的、毫无表情。

一次放学，看到一片灿烂的余辉中，他显得是那样孤独、落寞。慢慢走近那片荆棘，突然心中萌生一种冲动，是的，我想接近他，接近这个可怜的老人！哪怕只是逗他笑笑也好。可是就在我靠近他的那一瞬，空气凝固了，时光也停止了动，他，竟然在拭去自己的泪……虽身患残疾，虽有一张饱含忧愁与苦痛的脸，但表面看起来依旧如此坚强的老人，居然也会流泪……

我想，他应该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吧，我悄然离去，没有惊动他。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我学了，离开了老家，再也没有经过那栋老屋，再也没有看过那片荆棘，再也没有见过一位拿着烟斗，偶尔咳嗽几声的老人……

直到今天，在去看曾经的这些，再驻足于这栋老屋前，再回顾昔日的种种，心头、突然什么也没了。。

老屋依然在，却变得更加破烂不堪，屋后杂草丛生，屋前的荆棘也奄奄一息，而屋里的人，却已离去……

那位老人，什么也没带来，现在什么也没带走，悄然无声地，就这样走了……却少有人意识到他的忽然不存在。

一滴冰凉的泪，带着些许感动、悲凉、想念，落入那几株荆棘中，然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