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

我从来都不知道对岸的那个男子是谁.我问过母亲,母亲只是亲切地笑了笑,拍拍我的头,并不回答.看着朝阳一点点变成晚霞,照映着整个天空和大地.男子身上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照亮了我的眼.但那有些萧索的身影却始终如一地望着晚霞,不曾注意他的眉间的暗然正在慢慢加深.我对他的好奇与渴望几乎已经超乎了我的极限,但我却没有跨过这条阻拦我的河流.因为母亲曾经说过,只有真正的王者才可以跨过它.我的父亲正是因为这样,在跨过这条河流的时候化成了泡沫.母亲在诉说时,我明显看见了她眼中的泪水是那么清莹.于是,我不再多问,我知道自己要成为真正的王者是多么奢侈的愿望.

然而,男子的身影却始终在我的眼前浮现.那淡淡的香草味儿弥漫在我的鼻间,萤火虫也时常飞到我的身边陪伴我.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母亲,我很孤独.我最终没能战胜自己,我有一次来到了河边,望着那个让我迷惑的男子.他的身上仍旧发出一种亮光,是如此神圣.我只要看着他就好,我想.慢慢地,月光撒在我的手臂上,很凉.我借着月光看清了自己的手臂,上面的鳞片已经泛干了,我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在转身的时候,我又望了一眼神圣的他,尽管他不曾理会我,但我还是很满足的纵身跳进了缓缓的河水中.

我的心思终是被母亲看破了,我知道她会伤心,也很怕她伤心,所以我对她全盘否定.母亲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一种我解读不了的眼神看着我,神情有些呆滞.在她走过我身旁的时候,我感觉身体被清风微抚了一般,很滑.然后,母亲停了下,她所说的话让我回不过神来.待到转身时,母亲已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我知道,母亲已经彻底离开了我.黑暗中,我的眼角溢出了一滴泪水,我很惊奇,原来我也有眼泪.我接过这滴眼泪,模糊中还有母亲的笑颜.随即,泪水落到了冰凉的石头上,在我转身之后溢出一朵洁白的水莲花.

我漫步在青青的水草身旁,抬头看看上面有些灰暗的天空.我想起了温柔的母亲和他.自从母亲离开后,我没有再去过河边.因为我觉得自己的思绪如乱麻一般,需要整理.我的身体慢慢的靠近河边,水草儿仿佛看清了我的心思一般,拼命的阻止我.我回过神看清了身上无数的水草儿缠绕在我的身上,不觉一惊.我轻轻地撩下身上嫩绿的水草儿,生怕弄伤了这些与我朝夕相处的朋友.

当我再次看到那熟悉的容颜时,我已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是时间丝毫没有淡却我对他的渴望,相反,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股凉凉的东西划过,接着是一股莫明的心安.我享受着这样的感觉,也深深地爱恋着此时此刻的每一个特写.我想把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眼色,每一分忧愁都牢牢烙在我的心里,永生永世地爱着他,渴望着他,这便是我的幸福.我用那双长满鳞片的手在空气中描绘着他的每一寸轮廓,临摹着他的每一丝神彩.我永远都没有想到这一天,或许说我每天都在渴望这一天.当我跨过这条河流,距他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我是多么的欣喜与激动.然而,我错了,我毕竟还不是真正的王者.我感觉我的身体越来越轻,我赶紧回过脸,盯住我爱的他,再看一眼,仅仅一眼而已.我想起了母亲在离开我时所说的话,鱼你和你的父亲多么的相像,你们注定了你们的归宿.记住,选择了就不要后悔.我顿时明白了母亲那我解读不了的眼色和她的话.选择了就不要后悔,我温柔地看着那绝美的容颜,直至我的身体全部化为泡沫.太阳拨开了乌云,露出脸来,照射在泡沫上,映出一点一点如水莲花一般的亮光.

男子感受到身后的柔和,转过脸来,看见了在阳光照耀下格外明亮而美丽的泡沫,眉见的忧愁瞬间化为一丝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