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币

小澄正为一道函数混合题而苦恼时，身边不知哪个方向突然飞出一枚硬币，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整的弧线，“咚”的一声落到她的桌上，勉强地转了几下便安然得不再作声，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瞬间的温度掠过她的发丝，转过头看见身旁男生李远冶温暖的笑脸。

“不好意思哈，失手失手。”李远冶边打着哈哈边准备拿回硬币，但刚刚落在小澄桌上的硬币竟是不见了，李远冶不禁疑惑地开始挠自己额前的刘海。放学前的阳光照到李远冶脸上，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小澄之前从没注意到李远冶这个人，印象里他只不过是个成绩一般，篮球打得一般的男生，并不受女生的青睐。然而此刻的李远冶，却似乎比女生群中谈论的任何一个校草都要夺目。

回过神来，李远冶已经在小澄身边搜寻了一圈，依然没找到硬币的影子，只好作罢，摆摆手地嘟哝：“算了算了，今天真倒霉啊……”小澄心里暗自偷笑。

后来又不知什么原因，李远冶时常会在小澄周围转悠，是不是拿道英语题或数学题问小澄，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起来。

一日，是周五的下午，李远冶托人递给小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放学等我。仅仅是这四个字，就让小澄疑惑了一个下午：是什么事情？是一种邀请吗？一连串的问题在小澄脑子里蹦出来，同桌安然侧过头来不怀好意地望着小澄，问：“约会吗？和谁啊？没想到好学生都有这时候。”小澄被这突然冠到自己身上的名词又或者是动词的词语吓了一跳，刚才脑子里一连串的问题突然间就被打碎了。安然见小澄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吓得马上摇她，待小澄眼睛里有些光亮时才放下心。

放学时，小澄慢悠悠地收拾着书包，李远冶也很识趣地站在教室角落，等班里的值日生都走后在踱着步子走到小澄身边，小澄抬头，夕阳照在了李远冶的脸上，和那天一样的笑容，只不过嘴角的弧线更大了些。

小澄起身才发现，李远冶竟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高度，李远冶似乎也有所察觉，用手挠了挠后脑勺笑道：“我才发现你比我矮好多。”小澄点点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李远冶：“放学找我有什么事？”问这句话的时候，小澄不敢看李远冶的眼睛，但李远冶的回答终于让小澄放了心：“带你去个地方，我的秘密基地。”这样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大事的，小澄这样想着。跟着李远冶走出校门，拐过了几条小巷，路上，小澄看到了这座城市很多自己没见过的景色，墙角的猫，巷口买糖的小孩，还有突然从面前窜过的野猫，过去自己都沉迷于习题课本，竟是有几年没有好好看看这座城市。

到了李远冶所说的“秘密基地”，李远冶蹑手蹑脚地推开一扇布满铁锈的红色铁门，里面是一幢废弃的旧楼和一堆丛生的杂草，长的已经到了腰间。李远冶领着小澄找了一片空地坐下，冷不丁地问了小澄一句：“你怎么不怕啊？”“怕什么”小澄被问得莫名其妙。“这幢旧楼……不会让你想起什么吗？”小澄在脑海里努力回想，不是什么历史里的古代建筑、地理上的标志性建筑，李远冶无奈地笑了，嘴角的弧度减了一些。“我就是书呆子啦，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小澄既无奈又懊恼，李远冶摆摆手，从书包里掏出一本速写本开始画了起来，小澄突然安静下来，起身蹲在李远冶身边，静静地看着他作画，就这样蹲了不知多久，小澄察觉到李远冶的画竟是画得如此精细好看的。

“你很喜欢画画吗？”“嗯。”李远冶哪怕是“嗯”的时候，脸上都洋溢着从刚才画画时起就有的幸福表情。

“林澄以后…想做什么呢？”李远冶拿着笔在纸上描绘着，小澄怔了怔，说起来，她从来都没思考过以后做什么，只是想把书读好，考个好大学而已。

“唔…作家吧，作家挺好。”李远冶停下画画的动作，惊讶得望着小澄：“你这样的高材生去当作家太可惜了吧？”小澄摇摇头：“我觉得作家很幸福，就像你现在一样，无忧无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小澄的这番话让李远冶无言以对，实际上，要说小澄的智商高，其实仅限于学习方面，说话谈吐，她还是像一个孩子般天真。

“远冶以后呢？”小澄自己都没想到会脱口而出时就叫李远冶的名字。李远冶似乎也不避讳，温和的声音缓缓地蔓延开来：“我想当画家，实在不行就去当设计师，我可以先去流浪，去卖艺赚钱。”

小澄顿时沉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她来说，准确的是对她父母来说，卖艺是件很丢人的事，是没出息的人才干的事，然而，眼前的这个温和的男孩竟然毫无顾忌的说他要去卖艺，小澄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很多事情我们都无法预料，这时的小澄便是如此。

李远冶停下手头的活，盯着小澄，一字一句地说：“我下个月就要走了。”小澄打了一个激灵：“去哪里？”“北方，那里有艺术家聚集的地方，我想去试试，我这样的成绩上不了大学的，所以早些赚钱才好。”

两人都不说话了，天渐渐黑下去，李远冶起身说要送小澄回去了。

两人将剩余的一个月的放学时光都抛掷在了这片小天地里，每天聊天，说过去现在和将来，李远冶走的前一天，两人将分开前，李远冶像往常一样起身拉起小澄，把自己的速写本递给了她。

“你这是……”小澄有些不知所措，“当做我临走前留给你的礼物吧，林澄，和你一起度过的日子真好，你是我最喜欢的…朋友。”

说“朋友”这个词前，李远冶有些犹豫，小澄没看见李远冶的眼睛有些夕阳反射出来的光，因为她的眼睛先红了。小澄让李远冶先走了，自己在那片旧楼旁走了一圈后，站定，将手心里一直握着的一枚亮闪闪的东西狠狠地扔了出去，那枚东西的光亮在这美丽的夕阳下，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掉落的路边的草丛中。小澄最后还是没控制住眼泪，拼命地用袖口擦，越擦越多。

是的，那枚硬币，一直在小澄那里。

浙江杭州西湖区浙江省杭州第七中学高一:琳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