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的树

我叫蓝叶，蓝色的“蓝”，叶子的“叶”。我不知道我爸爸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么苍凉的名字，蓝色的叶子世界上估计没有，但我却是个很安分很普通的一片叶子。我喜欢树喜欢树叶，有一次看一本植物书，书中专门介绍各种树木，我看到——山杜英【形态特征】常绿乔木，高达10～20米。树冠圆锥形，树皮深褐色，【生态习性】性喜阳光．也较耐阴。耐寒，喜温暖湿润的环境，在排水良好的酸性土中生长良好。根系发达，萌芽力强，较耐修剪，生长速度较快。滑，小枝红褐色。因此我把原来的网名改成了“山杜英”。我希望能向山杜英一样生长良好、根系发达、萌芽力强。我生活在福建，那个阳光灿烂的地方。我是一个高二的学生，每天背着沉重的书包，端着教科书沿着学校围墙，慢慢地沿着绿树如荫的小路回家。说是家，其实只有一个老奶奶，爸爸妈妈在江苏。他们都说我很乖，于是我自己也认为我很乖。我喜欢大段时候，大段时间的沉默。我喜欢安静，喜欢一个人在学校楼顶上看如血的残阳。

记得有一次，我不想上课了就溜到学校外面的网吧上网，在一个文学聊天室看人聊天，当我看到——我喜欢一个人在楼顶，在栏杆边站着呆呆地望着晚霞，风吹起我的白衬衫，满眼的落寞与苍凉——木姜子——在滚动屏幕上——于是我就加了他。

于是我决定要让他快乐起来，也让自己快乐起来

木姜子：我叫陈傲，网名叫木姜子，（木姜子，落叶灌木或小乔木，高达3米左右，最高可达10米。树皮幼时黄绿色，光滑，老时变褐灰色，都有白色斑点。小枝细瘦，绿色。单叶互生，有香气，纸质光滑。长圆形或披针形。）我喜欢道家的思想，觉得木姜子这个名称超凡脱俗。

我知道我父亲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他希望我成为家族的骄傲，希望我能出人头地。我本来有一个在外人眼里看来幸福温馨的家庭；在那个不大不小的F市里，我的父亲是F大的一个小有名气的中文教授，在他学生的眼里他幽默睿智脾气古怪个性鲜明。父亲对生活的要求自以为很低——不外乎几本书、几场梦、一个女人而已。本来应该是快乐的，可是母亲为了她心目中的“现代舞”，与一个外教携手去了美国——为了她的事业她不顾一切地离了婚。我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在我的眼里在外人的眼里他们原本是一对令人羡慕的比翼鸟，我也拥有一个幸福的家。父亲受不了这个打击因此而自杀，昏迷了半个月又回到了阳间，结果就变成现在的浑浑噩噩，终日借酒浇愁闭门不出，再也无心理会我的一切。

那天下午无聊得紧就上了网，在虚拟的世界里尽情地抒发我的苦闷，想不到一个小姑娘加了我，她的戒备心虽然不弱，但她知道我是大学生后就把电话号码给了我，我对她说，如果你晚上睡不着了就打电话给我——等了一个月，终于有个晚上——记得是凌晨两点吧，她在电话里抽噎。她的声音我很熟悉，与我想象的一样，清澄如水。这以后的晚上她经常打电话来……但我们没有见过面，尽管我知道她的学校与班级，那时侯我心灰意冷，对爱只有恐惧的感觉，我真的想不明白一直举案齐眉的父母亲怎么说离就离了，只不过司马相如抛弃卓文君到了现代却翻版了。

那天我去她的学校替我父亲递交一份报告，离开那个学校的时候在路上看见一位女孩掉了一本书，书名是《荆棘鸟》……

山杜英：一天，我仍然背着书包看着自己的脚慢慢回家。后面突然有个声音在叫：“前面的同学，你书掉了，没有发现吗？真是个傻孩子，叫声大哥哥把书还给你，然后你再请我喝咖啡。”声音很老，有一股秋天的味道，夕阳照在他的额头上，满脸的疲惫与倦怠。我伸出手将书拿过来说：“谢谢，我想对你说，我不傻，我十九岁，不要叫我同学”，就向前走。他赶上来说：“你还忘了啥？”我说：“来”。那天下午，他整整喝了三杯的蓝山咖啡，我吃了三客的冰淇淋，两碟的“小可爱”（小个的西红柿），直到最后我将衣服口袋翻出：没了。

那天下午我知道他叫陈傲，F大的大二学生，我也知道了他就是木姜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大英俊但心态疲倦敏感。

但那天下午我很开心。

木姜子：以后的日子，蓝叶经常打电话来找我，我逐渐感觉喜欢有一个人在我耳边安安静静地听我倾诉，因为我感觉到了快乐。时光恍惚，三个月后我们经常手拉手地逛“麻”字街了。这里有麻辣烫、麻辣串、麻辣豆腐、麻婆火锅、升麻葛根汤

、麻将馆、麻布店、水煮活鱼、还有麻衣相术；回到房间才知道自己相思如麻。

、

山杜英：有一次我对他说以后周末别去逛“麻街”了，那里人多，你就骑着自行车带我去郊外，你总不忍心让我一个弱女子凄凄惨惨地过周末吧。

木姜子：“我只带我女朋友去。”

她没有说话就跳上了我的自行车。

其实我知道她那个人，平时看起来宁静得比月亮，但是心里却有着夏日的阳光。

山杜英：记得他那次说出后，我心跳不已，我很惊讶他能够说出来，从他的口里。我望都没有望他不由分说地跳了上去。

往后的日子缓缓流去，我感觉到他快乐起来了，在他带着我吹响长长的哨声的时候。自行车后的日子，很单纯，很似水，就像我十八岁的青春。我从来没有想过会爱他。希腊神话说：不可理喻地爱某个东西，是有违常情的事情。当有人这样爱时，众神就变得嫉妒起来，而且会在这被爱的对象开出怒放的花朵时候将它摧折。爱得太深，是亵渎神明的。我可以当他的女朋友，但我不能爱上他，毕竟我们之间存在着太大的差距。

木姜子：我喜欢野外，在野外，尤其在山上的时候特别的开心。我宁愿对着树对着鸟儿说话，宁愿与它们亲近也不屑与人交往。古人说“仁者乐山”，因为我不是仁者，缺啥补啥，也许这个缘故我特别喜爱山。距城市三十几公里外有一处全国面积最大的人工保护林，那是我们系实验的基地。有一天我惊奇地发现了两棵肩并肩长在一起的树，它们的身子紧挨着，根系紧密地纠缠在一起。一棵叫山杜英，淡红色的表皮；青绿色的表皮的另外一棵恰好是木姜子。为了这个发现我欣喜异常，原来上苍早就把我们安排在一起了。

山杜英：我喜欢野外，在野外，尤其在小溪流边的时候特别的开心。那些水草那些漂浮在水面上的落叶残花特别容易引起我的心绪。木姜子说“智者乐水”，因为水给人的感觉特别的灵动，我很固执，我要是像水一样就好了。

有一天木姜子带我去他们的实验基地，在那里我看到了那两棵树，我相信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那一刻我也曾想我们要如那两棵树一样生生死死在一起了。木姜子说经过测定，这两棵树的树龄都在二十岁左右。什么时候能一起长成苍天大树呢？木姜子求我别长太快了，因为我的树高至少可以达到十几米，而他最多只能长大到十米。嘻嘻！我比他高！

山杜英：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逃脱不了的，那一天到郊外烧烤，我们一起去偷农民种的玉米、地瓜、甘蔗，结果就在在玉米地里睡觉。在玉米地里睡觉很浪漫，与清晨相逢很特别，我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被曙光抱在怀里。我没有后悔！

木姜子：那次烧烤的时候我就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我想逃避，但我克制不住自己。当我慌里慌张地进入她体内的时候，她说疼，我对她说没有关系的，也许是玉米的叶子划破了你的手背。第二天阳光出来的时候她正依偎在我的怀里，阳光照在她青春的面庞上，熠熠生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透出了无限的依恋。我知道我再也离不开她了……

木姜子：我们是断了一只翅膀的天使，只有相互依靠才能飞翔。鸟儿胸前带着荆棘，它遵循着一个不可改变的法则。他被莫名的东西刺穿身体，被驱赶着，歌唱着死去……只是唱着，唱着，直到生命耗尽……但是，当我把荆棘扎进胸膛时，我是明明白白的。然而，我却依然要这么做。我依然把荆棘扎进胸膛。我知道自己是不可避免地要离开这个国度的，不可避免地要离开山杜英的。父亲看我的眼神总是充满了厌恶，也许我长得太像我母亲了，他一看到我就想到那个远在加州的背叛了他的女人，或许我的离开会使他从过去的阴影中解脱出来，重新站在三尺讲台上。

山杜英：我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大飞蛾，在一块透明得眼睛看不到的玻璃后面，为了追求一团令人眼花的火焰而撞得粉身碎骨。而假若我真的飞进了玻璃之中，便落在火中烧死。荆棘鸟带血的歌唱与飞蛾扑火时的燃烧，究竟谁更吻合生活对我的外在要求，谁又更吻合神明对我内心的指引？爱上他以后，我逐渐体会到了痛苦。生命中只有那么一个十八岁，十八岁那年的天空有时候天晴，有时候下雨，因为你的笑因为你的哭。他的母亲要他去美国留学，他的父亲一天到晚痴痴傻傻根本没有办法照顾他却厌恶他。他舍不下我，一直犹豫不决……

木姜子：那一天，天塌了。下起了雨，流下了泪。

那天，我站在校门口等她，匆匆的人群中，我一眼就发现了那个向我这边跑来的我守侯的女孩，在她身后有个男生被她牵着手跑。她站在我前面，伸手把脸上的汗水擦干，说：“你以后不要再等我了，我喜欢一个人回家。”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不喜欢你的孤寂，不喜欢你的落寞，更不喜欢你的过去；我喜欢阳光，跟你在一起我感觉很无奈很痛苦知道了吗，他就是我的‘阳光’”。

“你忘记了那两棵树了吗？上苍不是早就安排好我们在一起的了。”

“不，那只是两只懵懂的小鸟不小心衔来的两粒种子而已……““她转身拉着那满脸稚气的男孩走了，连头也没有回。

我呆立在人流中，我感觉乌云密布，快要下雨了，不然人为什么走得那么急。我感觉有水滴落到我的手臂上，热热的，也许是因为天气是热的，因此下的雨也是热的。

一个月后我又逃离了这个城市，因为这个城市不属于我……

山杜英：一个人的日子，我依然做着背上书包沿着墙根慢慢走的孩子，在有夕阳的日子让风吹起我的长发，做着我的乖孩子。

十个月后这个乖孩子顺利地考上了她理想的大学，而那个人呢？却遗失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十九岁。

后记：

加州的阳光是否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