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人近三十，愈见成熟，渐渐地岁月爬上额头。多了皱纹，老了乡愁。

记忆中家乡越行越远，有的时候常常记不起妈妈厨房里的味道，也有时候想不起父亲被烟熏黄的指缝和黄昏下略显佝偻的肩头。这种记忆纠缠着伴我成长，总是在深夜的时候，让我在异乡的星空下，辗转反侧的孤独。许多年以后，直到父亲的突然离世，才一下子让我脑海中的父爱变得清晰、变得刻骨。这是一种如山的殷厚和如海的宽阔，它在我成熟的道路上一直让我坚定的落下脚步，就像一颗天上的星星照耀着我，我走、它也走。

忆起父亲，最先想起的是野菜的味道，那是一种苦涩、泥土与清香夹杂的情感。小的时候，我的家在农村，那是在回忆里充满炊烟袅袅、牛羊叫声不绝的段落。父亲在段落里是永远神奇的感叹号。

因为家境贫困和年代的局限性，那个时候的乡村，缺少蔬菜与荤腥。但我的早饭里总有一小碗可以下饭的野菜，因为油放的少，略显苦涩。但这在当时已是极香的味道。因为那是前一天傍晚，父亲在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后，在田间为我采摘的。无论多晚，父亲都会在回家的时候递给母亲一把野菜，这把野菜贯穿我整个童年。因为父亲，我的童年备受呵护，它是幸福的，因为童年里有跟随父亲下河摸鱼、有上山打鸟、有采蘑菇、有烤土豆，但最深刻的还是野菜的苦涩，这种苦涩是温暖的。它激励着我，让我走出了山村，迈开了人生的第一步。

父爱又是厚重与勤劳的，这种感受是生活中早出晚归的劳累，也是在父亲脸上不见了脆弱的孤独。勤劳来自父亲对我的期盼，而厚重就是父亲期盼中的付出。收到大学通知书的那个夏天，有许多个夜晚我等不到父亲的归来，也有许多个早晨我没看到父亲的外出。为了学费，父亲往往早上四点多出发，赶往山上的木材厂，扛起一段段截好的木材，喊着带有乡音的号子，装上卡车，周而复始，直到深夜。

我不知道父亲瘦弱的身体里如何爆发出这么大的能量，只记得父亲在不足两个月的时间里为我挣回了开学的学费。而我更不敢想象父亲的肩头起过多少血泡才会结出很厚的茧子。这厚重我不敢忘记，它包括村口我等待父亲归来时依靠的老垂柳，也包含清晨父亲牵走的老黄牛。正因为父爱的厚重与勤劳，才教会我在生活的旅途中，一步一个脚印，坚强坚定的走出自己的道路。

想起父亲，就会想起整个故乡的春夏秋冬。从春天开始浇灌的一亩亩农田，夏天头顶烈日铲除的一颗颗杂草，到秋天劳作一天收获的粮食和冬天上山砍柴路过的成排成排的白杨树。父亲是我生活中早已熟悉的感受，他包围着我。因为爱，他常常在黎明未来时带着勇敢上路，他也总在送别的时候忍住离别的泪水，但却在想我的时候打个电话然后喝下半斤老酒。这种慈爱在我的记忆里发酵，然后酿出一坛醇香的美酒，酒里包含善良、宽容、责任、坚强等种种味道，这就是父亲如山的个性，也是父亲走过一生的艺术。

愿天下所有的父亲都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