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眼泪在飞

一场雷雨，天空阴沉得几欲滴水。

在空蒙的氤氲里，一位神色慌忙的母亲匆匆走过，一朵朵泥花在她洗得发白的裤子上绽放，帆布鞋全然湿透，冷凛的寒风呼呼作响，刀一般削过她单薄的身子，她咬紧青紫的双唇，毫不在意地在冷清的街上继续穿行。终于，她来到了儿子的学校，她摸了摸怀里依旧干燥温暖的雨衣，欣慰地笑了。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起，她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一寸一寸地搜寻着属于儿子的那抹身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仍静默地等待，静默地搜寻，她的通红的手紧紧地攥着雨衣，没有丝毫的松懈，终于，直到所有人走完，儿子的身影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儿子正和一个男孩有说有笑，突然抬头，看见了浑身泥浆的她，儿子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旁边的男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位衣衫泥点斑驳的妇女，发线枯黄凌乱，脸上布着淡淡的雀斑，很密集，疲弱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像枯败的秋叶在风中脆弱、无助地落下。浸满沧桑的双眼正关切地向这个方向注视着。

男孩转身向着儿子：“嘿！你母亲吗？你这么大了还……”儿子慌忙地解释，眼里流露着着急和厌恶说：“谁会有那样的母亲啊！老土死了！”

男孩看了看他那身不凡的装扮，笑到：“也是哦！像你这种人。”

男孩说完便走入了文具店，儿子慌慌张张地往人群密集的地方靠拢，不料，母亲突然迎上来欣喜地叫了声：“儿……”儿子看到男孩正走过来，便慌忙地打断，说到：“你是要到新立医院吗？前面就是。”母亲疑惑不解地看着他，男孩走上前说：“快走吧！说什么呢？”儿子便抢着说：“哦！一个问路的，她正要问我新立医院在哪儿呢？”母亲一愣，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神情复杂，脸色苍白，欲语还休。男孩关切地问到：“阿姨，这天寒地冻的，您要去医院吗？”母亲眼神空洞，木然地看着男孩说：“是……是啊！看我儿子呢，怕下雨淋感冒，送雨衣。”男孩不忍心再看她瘦弱的身体，便说：“我家就在那儿附近，我送送您吧！”说着，便扶着母亲慢慢走着。

儿子在后面踌躇着，一脸的焦急，紧张，不安，手心捏出薄薄的冷汗，他知道只要走完这条短暂的小路，一切便会揭穿，那他将不再是个令人羡慕的有修养的孩子，而只是一个卑微的、低贱的农民的孩子。

终于，他艰难地熬完了这段小路，绕过这个街道，便要到家了。那依稀显现的房屋轮廓是那样的刺眼。到了岔路口，他突然上前扶住母亲，微笑着对男孩说：“你快到家了，再送就挺绕路的，让我来吧！”男孩笑笑，投给了他一个欣赏的目光。

男孩转身走入街巷，儿子收回目光，蓦然间，儿子看见，母亲的泪水，正顺着脸颊缓缓下落，一滴一滴，晶莹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