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

鲁迅当年写《一件小事》，在批判那个时代的时候赞扬了那个三轮车夫，同时看到了他自己身上的“小”。今天我也碰到了这么一件“小事”。

下午五点多，我在北新桥十字路口等红灯准备过马路，突然有个人向我打听路。我一看，旁边站着个穿着棉袄戴着棉帽的老婆婆，大概六十多岁，她说话的乡音很重，再上车水马龙的，我一时没有听清楚。她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上边是一个地址，是米市大街上访接待室。原来这个老太太是去上访的啊!以前总是从杂志、网络上看过上访，现实里可是第一次见到。我赶紧把她往路里面拉了一把，这路口太乱怕让车碰到她。旁边有个也在等过马路的中年男人指点道，坐106路汽车就能到米市大街。我看老婆婆孤身一人，天已经快黑了，再加上她说的老家话实在很难听懂，特别担心她，就说我带你去坐车吧。她还拎着一个塑料袋，我帮她拎着，边走边聊。原来她是甘肃天水人，因为在老家的某医院做了眼睛的手术没有成功，医院又不管，她就来找说法。去年地震时我去过甘肃，那里贫穷却有浓浓的人情味儿，给我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我说您一个人啊?她说是。

我吓了一大跳，北京这么乱，机动车这么多，一个六十多岁的农村老太太独自上访，先不说能否解决她的问题，就是这过程也很艰难啊，万一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到或者问路时人家根本听不懂不愿意管怎么办?我简直一下子就想到了许多她在上访的过程中所能碰到的一大串难题。我问她晚上住哪，她说没地方住。我更着急了，北京天儿这么冷，她一个老人要是睡在街上可太危险了……她却开始安慰我说可以找上访办公室或者给甘肃驻京办公室打电话。我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她问她有没有钱，她说有。老婆婆虽然穿着一身黑，但看上去还很整洁、干净。她在维持着她的尊严。我把钱包里把所有钱都拿了出来，强塞给她。她不要，我坚持要给她。这点钱甚至无法在北京住上一天宾馆，但至少可以吃几顿饭，买几瓶水。老婆婆一直说，一会你就回家吧，你家里人都好吧之类的话。她都这么困难了还惦记着我这个陌生人，我只是举手之劳，希望能减少些她在上访过程中的障碍。我们站在路边等车，车来了，我叮嘱售票员一定要照顾好她，六站后让她下车。

送走她之后，我突然很后悔没有亲自带她去上访办，我很担心她今天晚能否找到住处。我真希望她碰到的接待人员能够温和地负责地对待这样一个老人。我也恨自己能力不够，否则真想托托人什么的。现在心里还有些乱，真希望我的读者朋友们以后碰到这样的无助的人能够伸一把手，帮他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