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和筷子的年少

犹记得小时候

你胖，我叫你勺子

我瘦，你叫我筷子

——题记

如一只夜行的有着鬼魅绿眼的黑猫，我坐在键盘前，敲着冷色的文字，回忆我们暖色的年少。

不要怨我没有跟你好好说再见，因为那会伤心；不要怪我没有目送你上车，因为那会流泪。身，是为了记忆的最后一个片段，你在笑。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第一句话吗？

被围拢后抢走大部分糖果的你，抱着瘪瘪的糖袋蹲在角落里几欲垂泪，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这个拙劣的比喻你大可忽视。总之就是自认为较之同龄人成熟却不知恰恰是最大的幼稚的我，对你产生了一种近乎母性的怜爱。谁知刚向你靠近，你就气呼呼的说：“别过来！没有了！”

现在想起来仍忍不住捧腹，最后是夕阳下背着小书包并肩走的我们，分吃我请客的糖。五光十色的糖果的味道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你的笑脸很甜。你看，我们就是把所有的甜都在过去的6年里吃尽了，所以离别才会这么苦。

毕业的那一年我们坐上巴士，享受着你我的最后一次郊游。心情随着略微颠簸的巴士一起欢快跳动，在你清澈的眸子里可以看满脸喜色的我，在那不用考虑凸透镜与焦距的纯真年代。班主任严厉的皱纹因为眉梢的温和而稍稍淡化，只是言语不免生硬：“同学们看前面的市政府大楼，它是棺材形的，象征着升官发财。”顿时叽叽喳喳的议论就像春日林中的雀儿的鸣叫一样欢快地在车厢里弥散开。

“勺子。”

“嗯。”

“到你生日的时候我要送你一口棺材，祝你升官发财。”

“哦。”

我对你的波澜不惊感到沮丧，但眉梢轻挑，眼里一闪的戏谑令我立刻感到要被捉弄了。

后面跟着的不是但是，而是果然。

“如果里面躺着你，我就更高兴了。”

感到鲜血立刻沸腾着涌上头顶，追打着你的架势似是要你偿命。最后在班主任的目光凌迟下才坐回座位。

小四说，这种看上去的尖酸刻薄，其实是只会在亲密的朋友之间才会表现的，外人往往会受到礼貌的对待，而朋友却彼此你来我往、挖苦讽刺。

过去的像要用手捧起却从指缝间溜走的清水一样的时间，你我就是在这插科打诨中度过，那个时候曾经无比虔诚的对着摇曳的生日蜡烛许下愿望希望我们都能幸福，现在想来那时，我们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不知在另一个夜幕下的你，是否也有此感怀。

有时慵懒的趴在桌子上打盹的午后，金色的暖阳斜斜的从窗户外撒进教室里，惬意的忍不住遐想：很多很多年的某一天，筷子或勺子中的某一个，当然是很老很老的筷子奶奶或勺子爷爷了，坐在老旧得嘎吱作响的木椅上披着毛毯眯着昏花老眼晒太阳的时候，突然收到了或昂贵或廉价的棺材，吃力地打开后发现是那个微微干瘪的、孩童般纤瘦的另一个筷子奶奶或勺子爷爷时，是否会记起很多很多年以前，当他（她）还是勺子或筷子小朋友的时候那个张牙舞爪的伙伴。

你看，没有你坐在身旁的我，越来越奇怪了，奇怪的变成了一种被世界抛弃的孤傲，后来就变成了刻骨的孤独，在深夜的时候发作，于是思念如潮水般涌来。

那天送你去车站，站台上礼节性的拥抱我将脸藏在你肩后，掩去无数个曾在这里拥抱、告别与伤感的人曾流露出的表情，然后继续笑的没有心肺。

“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别忘了筷子我啊”

“记得写信哦”

“好好读书”

然后忽然把头埋下去。你一定以为我的泪水要决堤了吧，可抬起头是更完美的笑脸，“好了！就送到这里过了！勺子你要保重啊！”

然后在你的也许混杂着伤感的但还算明媚的笑颜里身，离开。

你看，我没有哭，

只是被沙子迷了眼而已。

又想起你曾絮絮念叨的《木兰花》：

当时共我赏花人，

点检如今无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