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是很蓝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已记不真切了，只是在疲劳至极时闭上眼，能朦胧地看见那年湛蓝的天，宛若孩童纯真的笑脸。

那时，我住在祖父母家，许是假日吧，堂兄弟二人都在家。祖母要去棉花地里忙活，祖父则在家养养狗，收拾收拾屋前的一方菜地。

大娘有一间书亭，卖书和零食饮料，家里没人，我和弟便常去帮着“做生意”。然而整整一个夏天，我们不但没有挣到一分钱，反倒吃掉了冰柜里所有奶油味的雪糕。

有星的夜晚，我们兄妹仨就坐在老宅的院子里畅谈未来的生活。弟说：“等我将来有钱了，我就带你们去香港的迪士尼乐园玩。”我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等我有钱了，我带你们去美国的迪士尼乐园！”哥撇了撇嘴，笑说：“我要是有钱了啊，就在家乡建一座迪士尼乐园！”我和弟笑得前仰后合。然后我们开始唱歌，歌声与夏风呼应着。田野里有纺织娘为我们伴奏，星星眨着眼睛，静静听着我们对生活与自然的赞歌。我们就在这夜色中酣睡，梦中，我看见了宝蓝色的天空，静谧而安详。醒时，发现自己已躺在了床上，急忙跑到窗前张望，却寻不到梦中的色彩。已是早晨了，天蓝蓝的，偶有几朵白云飘过，立时放弃了寻梦的念头，只是想要飞上云端，遨游蓝天，并且要和兄弟一起。

时光如沙，如水，就这么轻轻从指间流过。祖父老了，祖母老了，老宅连同它跟前的菜地也一并老去了。老宅斑驳的墙壁上，依稀可见我们当年刻下的稚嫩语句，丝瓜藤还记得我们儿时的趣事，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奶油冰棒的香气，天是鱼肚的白，不见了当年纯真的蓝。

是呀，我们都不再纯真了。弟和我都快要初中毕业，哥已开始忙碌他的毕业论文。哥去年领回家来的妙曼女子明年要嫁作他人妇了。哥不无感慨地叹道：“这世上最可靠的还是亲情啊！”我们家族历来是极重感情的，我知道哥心头针扎般的细密而又尖锐的痛楚。然而，哥只是侧着脸，微微笑着说：“不碍事，我要好好工作，向她证明我不弱。”那一刻的天，蓝得像少年的泪水，清澈而忧伤。我的心隐隐作痛。

哥开始准备各式的考试、面试，我开始向心仪的高中冲刺，弟则绷紧了神经准备一举拿下中考的第一个10分。

哥，我，还有弟，我们相约各自努力，然后在达到目标后一起去海南。听说那里的海和天都蓝得让人心醉。

其实，我们哪里都不用去，只要在一个好天气的下午，坐在老宅的院子里，用祖父的紫砂壶泡上一壶茶，聊聊生活的琐碎。抬眼看时，天空必然是蔚蓝的。因为有梦，有爱，所以无论是头顶还是心底的天空都永远如童年时那样，蓝如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