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者的仰望

夜晚的都市，是繁华。我徘徊在宽阔的大路上，意甚悠闲。两旁是小吃和饭店，其中灰色的篷子下冒出几缕烟，是白是灰已分不清，是从烧烤里钻出来的，被抽风机理成直直的烟柱，又在大街上飘香。还有的就是面馆和羊肉馆，冒出白腾腾的热气，桌椅等摆在大街旁，很少人会埋怨这占了道路，倒乐于这的繁华。

我随便找了个黄木椅，坐下，并点了一份羊肉汤。看，无论远近，都有灯光点缀，却显得太过艳丽了。还是不如天空的星星，朴素无他。

突然，我瞥见墙壁有一个人——他脸色看不见，全被黑乎乎的泥巴或污垢敷上，宽阔的脸郭，还有些油光；蓬松且极乱的头发如鸟窝，极黑但无光泽；一双粗大的手上也尽是污垢，那是寒冬里被冻肿的；衣服宽大呈褐色，像是八十年代里周润发穿的风衣，却与其一点都不相配；无鞋。

他此时蠕动着身体或说是爬向一个黄色的塑料桶。桶里是残羹剩饭，剩面盖在剩饭上，剩凉皮盖在剩饭上，其中有油，有汤，有痰，两个咬过几口的馒头，几根一次性筷子，几个一次性饭盒，几张纸。

这时，羊肉汤端了上来，我试着喝了几口，感觉太烫，又望向一边的那个乞者模样的人。

我看到了有些让我后悔的画面，——他把手伸向了那个有些像泔水桶的地方，两只手颤巍巍地捞起一个一次性饭盒，用另一只手把里面的米饭刨向嘴里。几下后，又用手在桶里抓了些青菜上来，然后又抓了一些饭。他手上是许多酸臭的汁水。他一直低着头。

我又喝了几口羊肉汤，想着我，又想着他，觉得幸运。

过不多时，来了一个带着围巾的男人，手里是一个小瓷碗，碗里有一些面，我没看到热气，但比之前那些干净。他把小瓷碗放到地上，身就走了。乞者从碗中抓起面条，用他那三根带冻疮的粗手指把面条往嘴里送，看那又细又黄的面吃完后，站了起来。风吹得他衣角直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完整地站起。他一瘸一拐地走到一棵小树下。那棵树树干细，风一吹便摇晃，他背靠着小树，抬起头，望着夜空。

他仿佛也看到了那些星星。

星光闪烁，如他的命运。

此为人生一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