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色龙的自白

一

自从一位名家的小说问世之后，我便名声大噪，更多的人开始认识我，了解我，甚至研究我。一百多年过去了，沙皇统治早已崩溃，苏联也已解体，人世间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我，人们早已淡忘了我的学名“避役”，鄙视地称我“变色龙”，一百多年来却始终未变。

我会变色，这是上帝的恩赐。我会从同伴的变色中认定安全与危险，就像人们行车认定交通信号灯一般；我也会通过变色向同伴传递我的心情，表达喜怒哀乐，如同人类的言语一般。上帝让世间的生灵各行其是，各得其所。

这位势利的警官奥楚蔑洛夫，让我蒙受了屈辱。他见风使舵，媚上欺下，我却成了趋炎附势、专横跋扈的代名词。我不知道人类的统治尚需政治的底色，诸如沙皇的统治少不了对卫道士的依附，卫道士也离不开沙皇的庇护之类。强权，人世间的专利，奥楚蔑洛夫在我身上烙上了人类强权色彩的印记。

二

始于20世纪末的全球经济发展热潮，涌动，澎湃，经济学家们总结了古往今来的众多经验，得出“变是成功”这一法则。没有“变”，就没有未来，只有无穷的创意才能满足个性的追逐，满足市场的需求。

那些研究我的人发现，我会变色是因为我能调控自己的植物神经系统，依助光度、温度的变化，用扩张或收缩来调节皮肤里的色素细胞，如此变色就发生了。人们根据这一原理，变色商品纷纷出现。商家瞄牢了孩子，就有了变色玩具；想风流倜傥，想舞动美艳，商家为你奉上变色眼镜，为你涂抹变色唇膏；若要神采飞扬、雍容华贵，商家笑容可掬，为你佩戴变色首饰。来自韩国的一则广告这样说，贝兰妮变色服饰一遇阳光就灿烂，一碰高温就变化，多彩莫测。24小时给你不同风情，灵感非凡，市场热闹空前，令天下变色前景广阔。贝兰妮聚焦大众目光，使变色商品登峰造极，尤其是“令天下变色前景广阔”这句话，不仅让我有了一次撩拨尊严的体验，还大大地拓展了我想象荣耀的空间，于是我自以为自己成了新经济发展的启蒙者，从此身上又多了层浓浓腻腻的商业色彩。

三

马达加斯加是我们生活的最大社区，这儿青葱茂盛的野生丛林、柔软洁白的沙滩，被人类看成是真正展示生命无比神奇的异域之邦。可谁又会想到，同是在这片土地，谁还能看到“人化自然”之前的二十多万种的生物呢？在情随事迁的强权意识下，大自然成了人类摄取、统治的对象；在利润最大化的商业意识驱动下，大自然处处留下了人类意志活动的痕迹。

人类不只满足物质需要的索取，更有对精神需求的谋取。在马达加斯加以外的非洲、亚洲及我们生活外的天地，人们都能看到我，但不是在丛林，而是在宠物市场。当我与乖巧伶俐的小狗小猫同时被关在笼中等待出售时，我的后代定会记下这段历史并附上下列文字：

祖上因常年缺少阳光，没有温差，变色功能完全消失。恭请哪位名家续写另一名篇，让我们回到自己的家。但是不可张扬上帝给我们的另一恩赐：我们有一条超过自身两倍长的卷舌，我们能在二十五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捕获猎物。就像变色也会给我们带来横祸一样，这一恩赐切记不可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