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

有一种花，状若龙爪，花开的时候，明明一片艳红，却透露着萧索的意味。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花开叶落，生生相错。那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传说花香具有魔力，可以唤醒逝者生前的记忆。它的名字叫彼岸花，又名曼珠莎华。

第一次看见彼岸花的时候，我在湘西的凤凰。那是一个古老的小镇，街边的游人行色匆匆的打量四周，然后赶回张家界或是其他的什么地方。那样的繁华和热闹，亦是那样的匆忙，让我突然间就横生了失望，原来也不过如此。古镇凤凰，早就不是当初的凤凰，只是一个被包装的古镇，除了古典一些的建筑，什么都不剩了。原来真的没有所谓的纯正的净土，被喧嚣遗忘的角落。

出了镇子不远，就是深山，山谷深处有水流过，清澈，明净。那是湘西不受人的浊气沾染的地方。乘着竹排，在山谷的蔽阴处，我看到了那样艳红的花朵。

正午的阳光洒在远处的流水上，折射出闪烁的金光，一片碧绿的山崖上，零星的散布着红色的花朵。那是怎样的美丽啊，仿佛是历经压抑与痛苦之后的绽放，萧索，寂寞，倔强。那样的美丽，只属于黑夜。

一直以为只在传说中的花朵，就这么疯狂的开放着。我停住了竹排，最终却没有采摘。那样的花朵是该开放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历史是时间长河里的一桶水，时间永远在向前流动，而历史只属于过去。所有的都会变化，也就没有必要把所有的都带回家，看着它萎谢，枯黄，最终被丢进垃圾桶。那是无用的东西最终的去处。

没有什么是永恒，唯有记忆，才能在一个又一个生命间留下足迹，像是一叶扁舟，随着时间前进，存在。所以选择了铭记花开一瞬间的美丽。

在那样的一瞬间，花该是没有遗憾的。完整的完成了自己的生命，开花，是一株植物生命的升华，结果，是另一株植物生命的开始，轮回，没有结束，而花已经绚烂过，美丽过，是否永恒，就已经不在重要了。

彼岸花常开在坟地，是疯狂、压抑、鲜血、死亡的象征，那样不祥的花朵，却是有着惊人的美貌的，那是具有感染力的美，但在湘西的山水间，却只剩下凄清的寂寞，独自安静的活。该是有误会的吧，曼珠莎华，只是寂寞并美丽着的红颜，只是被记住了花开一瞬间美丽的红颜，被世人，用那样的方式永远的留在记忆中。

不想看见花谢时的美丽有两种，一种是身离开，一种是直接扼杀。面对它我选择了前者，可是同样的抉择，也有人选择了后者。红颜无罪，可是古人却有红颜薄命。妲妓被绉王所爱，却被人骂为妖孽；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博美人一笑，这美人却又凭遭了千古骂名；西施被送入吴国国都，却成了亡国的象征；杨贵妃获了宠幸，却又被人说祸国殃民，这样的女人，纵使千错万错，亡国却不是她们的错。有担当的君王，又怎么会被女色迷惑了心志。那些美丽的如花的生命，被用这样的方式传唱至今，被历史用这样的方式铭记，不能不说是讽刺。

那些开放在暗夜里的彼岸花啊，属于黑暗的美丽不是被人斥责的把柄，没有人有权力去斥责你们生存的方式，在黑夜恣意开放的彼岸花啊，在你们的生命去告诉人们，没有理由把已知的罪倒投到别人身上。如同开在墓地的它们，逝者以去，它们不过装点了人们缅怀过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