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丁香

当丁香花盛开在六月的大地上，那些逝去的熟悉脸孔已经化为了一串串紫色的风铃。

一

晚自修结束后，我回到寝室，室友们正七嘴八舌地讨论某女。我安静地躺在床上，等到他们渐渐安静了，我又睡不着了，便用胳膊肘支起身体，摇了下郝柘的床：“嘿，睡了没。”

“还没。”

“我们聊一会儿吧。”

“好的。”

我们都是怀旧的少年，聊着聊着话题便转向了初中。谈起初中，柘的眼里往往会闪过一丝光亮。我不知道他的过去，但每次他拿出初中毕业照凝视的时候，我想，柘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这次，他突然敞开心怀对我讲起了一个女孩和他的故事。

二

刚来Z校的时候，我陶醉了。这个学校有许多美丽的风景，我最喜欢的是那片广阔的草地，草地旁生长着紫丁香。

我初二时，班里转来了一名女生。她来的时候我正埋头写作业，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题快解出来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招呼：“你好，同学。”我惊愕地抬起头朝四周望了望，却发现邻桌的位子上坐着一名漂亮的女生。“你在和我说话?”我在班里向来被人忽视，想不到竟会有人和我打招呼。

她点点头：“我叫叶蕾，叶子的叶，花蕾的蕾。你呢?”

“哦!我叫……郝柘。”

虽然我们第一次对话就这么结束了，但从那以后，每当我看到她心里便会有一股暖流。

三

柘讲到这的时候突然从枕头底下拿出他初中的毕业照并递给我看，这张照片承载了他太多宝贵的记忆。

“呶，她就是站在我左边的那个女生。”

我眯起眼仔细看了下。这个女生确实蛮漂亮，给人一种丁香花的感觉，而一旁的柘看起来则有种呆头杲脑的感觉，和现在的他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他连忙解释：“因为那时还比较内向，所以……”

四

自从叶蕾来到这个班上，男生们都突然变得十分活跃。每当下课，她的桌旁总是围满了和她聊天的人，我只能乖乖地坐在一旁，独自写那些永远做不完的题目，只是偶尔会抬起头望一眼叶蕾。

邻班的一个男生也喜欢叶蕾，便每天拿饮料来拜托坐在窗旁的我帮忙送下。我轻轻地走到她桌前，将饮料轻轻放在桌上，叶蕾会微笑地看着我说一声谢谢。

五

柘讲到这时，全寝室爆发出一阵笑声，我和柘都吓了一跳，原来室友们一直都在聚精会神地听柘的故事。

男A打趣地问：“柘，那个女生是不是一直以为饮料是你送的吗?你小子该不会忘了解释，这可让你捡了便宜。”

柘不好意思笑笑，我问他：“你那时候是不是已喜欢上她了?”柘摇摇头：“不是的，那时只是有好感，喜欢上她是在一节体育课后。”

六

下午有体育课，体育老师要求我们男生女生分批跑2000米，男生先跑。跑完后，我累得精疲力竭，躺在终点处的草地上不能动弹，只听见自己胸膛内传来的一阵阵心跳声，头朝天望，阳光有点刺眼，我渐渐有了睡意。

梦里，飘来一阵丁香花的香味，淡淡的。我睁开了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天变得异常湛蓝，阳光暖暖的。我侧过头来，身旁躺着叶蕾，我有种梦幻的错觉，风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和煦，夹杂着青草的气息。我看见她的头发在额前飘动，脸颊上不由自主地变得灼热，我赶紧将头别了过去。

远处的紫丁香像紫色的风铃随风摇动，绿色的草浪在风的吹拂下在大地上荡漾。

“阳光真好啊。”叶蕾用手挡在额前，眼睛看着天空。

“哦?嗯，真好!”我仿佛又嗅到了丁香花的味道。

如果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那有多好，我闭上眼，享受着这惬意的阳光。

七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会不由自主地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上课，课间，午休，甚至连吃饭的时候我也会注意。那时我就想，我真的陷入了爱河。”柘边回忆边说，而我们则随着他的思绪满脑遐想。

“那接下来呢?你和她怎么样了?”不知谁冒出了一句。

柘沉默了。

八

我们的关系就这样十分微妙地维持着，微妙到我都忽略了自己的学习成绩。现实总是残酷的，我整天的胡思乱想导致我的成绩呈自由落体的速度下降，班主任都连续三次找我谈话了。

进入了初三，我咬咬牙，心想不能再这么退步下去了，时间离中考只有一年，我必须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去，我努力去忘掉她的身影。

校园一年一度的绘画比赛开始了，我利用课余时间跑到草地上画丁香花。每个午后，我背着一副面板和颜料走到花旁，坐在草地上，夕阳照在紫色的丁香叶上，有种渺茫的感觉。远处篮球场上的打球声渐渐离我远去，我就那样握着笔，一笔一画将风吹动下的丁香花画到了纸上。

结果我拿到了特等奖，然而事情也出了一点意外，在展览的第二天，我的画不知所踪。

九

“你的她就这么完了?”“你那画现在还没查出是谁偷的吗?”还没等柘讲完，室友们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飞来，柘有点慌了：“你们先别急着问，等我继续讲下去你们就会明白的。”

十

一天下午，我打完篮球回寝室准备洗澡，门开着，我便轻轻推了进去，浴室里有两个同学正在聊天，没有注意到我。我正想脱衣进去洗澡，听到了他们说我的名字。

“你知道么?听班里一个女生说，叶蕾喜欢郝柘。”

“狗屁吧!郝柘那小子，呆头呆脑，整天跟具尸体似的，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何况是叶蕾。” “真的呐，你不信我再讲给你。昨天那个女生想从叶蕾那借本书看，叶蕾出去了，她就自己去叶蕾的抽屉里找，想不到书里夹着一张信纸，里面写着叶蕾的心事。据说，叶蕾还曾因为喜欢郝柘而失眠了几个晚上。”

我听到这，穿上衣服，冲出了寝室，背后从浴室里传来同学的声音：“是谁啊?”

我心里乱了，走到草地上躺下，回想起前些天，我的抽屉里总会莫名其妙地有洗净的苹果，还有没有署名的粉红色信封，信中只有一片丁香花的叶子，我明白了她的用意。

叶蕾喜欢我的消息很快就在班里传播开来。她只是沉默，大家便围着我打转，当好事的男生问我是否喜欢她的时候，叶蕾紧张地看着我，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案。我迟疑地看着她，她慌忙低下头去。我否认了，在说出不喜欢后的一刻，我从她眼里看到了泪光。

我喜欢的女孩／却从来不爱我／在我快要忘记的时候／她向我走来／我们只是擦肩而过。

十一

小B开始抱怨：“你干嘛否认啊?这样会伤害她的。”“就是啊。”室友们也纷纷不平，仿佛他们才是故事里的男生，他们不了解柘的心情。

“其实，有的事情是不需要坦白的，将这些美好的感情藏在心底也是一种幸福。”柘的话使大家安静了下来。

十二

毕业的那天，叶蕾送我一串紫色的风铃，而我送她一本标本，本子里全是我采集的丁香花。

拍毕业照的时候我们正好站在一起，她神秘地问我：“你知道你展览的那幅画去哪了吗?”“哦?”我疑惑地摇摇头。“那天展览后是我偷偷拿走的。”

她轻声问：“你喜欢过我吗?”

一阵风吹来，丁香花的味道弥漫开来，我微笑着面对她。

“有。”

我看见了她脸上幸福的笑容。

十三

夜深了，室友们都睡了，空气中响彻着鼾声，不知道他们是否做着丁香花的梦。

我和柘道了声晚安便合上了眼。梦里，一个男生牵着一个女生的手躺在草地上，上面是湛蓝的天，周围开满了丁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