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依然

在我的记忆中，有一个把岁月酿成酒的人。

下过雨的小巷，青石板路微湿。雨湿了那座木楼房，传出一股悠悠的酒香。

我从奶奶家走去了酒阁，入门是一股醇厚的酒香味。酿酒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人，我叫他九叔。他从大大小小的酒缸中抬起头，给我带来的小酒壶装满，便和我站在阁台上望风景。黄昏下，他拿着一杯酒，缓缓地喝着，若有所思：“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我好奇地盯着他，不懂诗句的意思。但看到了他的目光有些暗淡，似乎里有着很重厚的云絮。

我到了读书的年纪，父母要把我接到外面的城市去生活。

黄昏时，我去爷爷打最后一次的酒。我比平时来晚了，他早已在阁台上喝酒了，见了我他便询问：“今天怎么看起来不开心，是怎么了？”我笑了笑说没事，他看了我一眼便去给我打酒，酒香悠悠轻轻的，酒顺着漏斗，进入瓶子内，发出声响，那么的响亮，那么的熟悉。我静静地沉湎在酒香里，终于开口说了我到城里上学了。他呵呵地笑着，喝了一口酒，给了我一杯酒。我学着他的模样品尝着酒，我觉得酒很苦涩，他意味深长地说：“人都是要学会远行的。”我的离愁全都化在苦涩的酒中了，久久不散。

随着时间的流逝，家乡都变了模样。都是翻新的楼房，走着平滑的水泥路，我走得很快，等到那股清幽的酒香传来，我才能放下心。终于到了酒阁下，它变了，变陈旧了。咿咿呀呀的木板声伴着我上楼，他很欣喜，把酒缸盖好，放下工作，摘下了眼镜，熟练地倒着酒，咕噜咕噜满了酒杯，荡漾的酒波慢慢地停了。他还是老样子喜欢呵呵地笑，品尝酒时喜欢看着远方的河流。我对他讲述着对少年时光的怀念，他倾听着，微笑着，眼里却暗淡下去，有着似曾相识的云絮飘动。

良久，他说，少小离家，也快五十年了。我该回乡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