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

这个故事本想是讲给爱看微弱灯光的人听，因为不喜欢灯光或是讨厌黑暗的人是很难明白的。我之所以会这样说，那是因为我不喜欢亮光。

——题记

一直以来，总是忘不掉记忆中的那盏灯，闪着微微的光芒，更确切地说，是忘不掉潜藏在记忆中的那份情——温暖，幸福，深埋心底，总也挥之不去。时间的长河继续流淌着，却洗不去历史的尘埃，世事已定，便再也回不去了，我努力回忆过去，记住已逝去的那人，那事，那情，不想把那份美好的记忆遗落在身后，终被历史的长河冲刷掉，不留一丝痕迹，仅存的一份甜蜜也消失在岁月的侵蚀下，无处可寻。

记得小时候，我便随奶奶一起在乡下生活，那时候觉得世界好单纯，朝看雨露，暮看夕阳，虫声唧唧，炊烟袅袅，夜幕降临，万家灯火。只是那时的灯火好微弱，暗黄，却依旧充满整间屋子。吃过饭，喜欢依偎在奶奶怀里，指着天上的星星吵着听故事，奶奶就指着东方最亮的两颗星，说：“这呀，一个是牛郎星，一个是织女星，中间隔着的啊，便是天河。”我总是转过脸来问：“什么是天河啊？”奶奶便笑着开始讲起牛郎织女的故事，可我怎么也不知道牛郎织女是谁。奶奶的故事讲了千遍，我却听不厌。借着别人家从窗子里漏出来的灯光，听着蛐蛐的叫声，奶奶便从西边家的故事一直讲到村东头，我总是听得很入迷。那时候就认为原来每家灯火都是一个故事，万家灯火就是千万个故事。小时候最高兴的事就是在夜晚数着村中亮起的灯光，因为一家就代表一个故事，灯火越多，故事也就越多。我喜欢听奶奶讲故事。

可而今，暗黄的灯光早已变得透亮通明，也不会搬着板凳坐在门口数灯光听故事了。天上的星星还在闪烁着，只是再没有人指着夜空寻找牛郎、织女星了。过去的毕竟是过去了，生活的节奏让这份情已暗淡，故事还是原来的故事，可我们却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们了，再也回不去小时候了，再也找不到当年的稚嫩了。

我一直在成长，岁月也一直在流淌。流过了的年华，逝去了的往事，如今，再也找寻不见，只是依稀记着曾经还有个故事，可也得闲暇时靠着支凌破乱的记忆碎片拼凑出来。然而，唯一不能忘的，便还是那种叫作“情”的东西。

和奶奶一起生活的小时候总是幸福的。那时的生活并不像现在一样节奏很快，稍不注意就跟不上节拍。那会儿总觉得时间好多，不必为生活忙得手足无措。每天奶奶很晚才开始做饭，都会和星星一起吃饭。其实，那时每天最开心的是坐在灶台前和奶奶一块儿烧火做饭，微微灯光让塞满柴火的厨房显得更暗淡，而我每次都把灶台下塞满柴火，这样火光就可以照亮屋子，奶奶也不必“摸黑”做饭了。我记得那时我最希望灯可以坏掉，因为那样就意味着要换上新灯泡了。每次灯坏的时候，我总是高兴地自告奋勇去买灯泡，这样我就可以挑最大号的，尽管奶奶每次都嘱咐我不要太大的，我知道奶奶是怕耗电浪费钱。可我还是回来骗奶奶说只剩下一种大号的了，奶奶也不再说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识破了我的伎俩。淡黄色的灯光让屋子明亮了许多，我和奶奶继续灶台前的工作。爷爷老是喜欢拄着拐杖站在厨房外头，笑呵呵地问：“饭做好了吗？”这时奶奶总是笑着假装不耐烦地说：“等着。”爷爷就真的会站在门外等着，和我们说笑一阵随后一起吃饭。可而今，人去了，该走的都走了，离开后便再无踪影，我也无处可寻了。

岁月越走越快，带走我的童年，我成长的背后是奶奶蹒跚的脚步，弯下的腰背。我现在还能感到的幸福就是奶奶还算硬朗的身体，八十岁的高龄还坚持种着她那一亩三分薄地，她不知享受，因为她的心从未清闲下来过，忙碌才是奶奶一生的写照。过了大半辈子，她还是保持着一份倔强。毕竟岁月这东西也带去了奶奶的时光，虽不比往前，可她依然还在，这足以让我满足了，希望我明白这些还不算太晚。

现在奶奶也不常在乡下住了，没了爷爷相伴，我们都恐她孤身一人在家，多与思念相随，就接来和我们一起生活。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家，奶奶也就无言听从了。尽管知道奶奶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封闭的大门，高高的楼层，每天只能隔窗望望天空，看看楼下稀稀落落路过的行人，每天晚上望着华丽的壁灯，奶奶就只言不语。我知道，她想着那所小院，那方灶台，还有灶台上头那盏灯，其实更是灯光笼罩下的爷爷……

该去的终归要离开，随时光消逝，留不得一丝痕迹，只能凭着记忆咀嚼那点苦涩的甜蜜。

华灯初上，我和奶奶手牵着手走在这片灯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