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目光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

你成了桥上的风景，风景点缀了你的梦。

“砰”门关了。

突然的寂寞感，涌上寂静带走呼吸。

前一秒还在想赖床的我却在后一秒触电般腾起。手忙脚乱的套衣。

接着是跌跌撞撞地向窗户摔去。

大街空无一人，我长舒一口气：奶奶速度就是慢，还没下楼梯。

静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奶奶总在周六早晨回家。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总要站在窗前，目送奶奶回家。

就像我回家时，奶奶总在窗前看我一样。

“蹉，哒；蹉，哒。”奶奶的身影开始在视野中出现。太阳还未升起，只有冰冷的空气与大街闲荡。整条大街被冷色调侵占，向前延伸至暖色调——不容易的暖色。

奶奶的身影完全暴漏在我的眼界下。她身穿黑色大褂，上面隐隐看出红色的花纹。一袭的黑，但掩盖不住满头灰白的杂交，顶端优势。尤其是奶奶手中永远的墨绿色包，没有任何花纹，没有任何样式的破包——这是奶奶的标志嗬，永不离手。装过好吃的，好玩的；载过我的童年，少年，青年。

抬眼，从楼洞到小区门口不长只有一百米的路程，奶奶只走了四分之一。四分之一？四分之一！就是这一秒，不错。时间当剧本，瞬间当导演。看！奶奶回过头来了，向我的窗口，缓慢抬头，缓慢定视，却又快速微笑，快速招手。同样的，我也于同一时刻毫不分神地招手。吻合的时间，心灵的灵犀。

曾多少次，我每次放学回家总是于这四分之一的路程里抬头向上看。曾多少次，我的神智总是在这四分之一里完成从学校到家的变。今天，同样的一幕，但换了主角。我成了鸟瞰人，而奶奶，成了仰视人。

我的视力不好，但只有在这一对视，豁然开朗，看清楚了奶奶眼角的鱼尾纹，甚至看清楚了奶奶眼眸中的清泉与波动。只有在这时，目光才会冲破阴霾，冲破迷雾，铁铮铮，赤裸裸的向你射来。毫无保留，毫无隐瞒，毫无尘埃地浮凌于你的眼前，心田。

一阵凉风吹来，我下意识裹裹本来就少的衣服。奶奶又踏上“长征”，但我知道，还没有结束。

奶奶患有关节炎多年了，腿脚一直不好。一瘸一拐，一抬一迈，一扬一顿，早已烙刻在我心坎。像我这样的花季少女扔在人群中可以三秒钟找不见，但奶奶却可以让我在奔流不息的人群中不费一眼一神地找到。真的，因为那每一步，都跛着岁月的流痕，都跛着一股伟大又平凡的爱。

分身间，奶奶已到了门口，她再一次过身来。是的，又拼命的向我望来。天已渐明，奶奶的身影，显得不那么萧瑟但又平添几分滞笨。我又拼命地挥手疯狂地挥手，管她见与不见。奶奶终于又过身，又一跛一跛的走远了。

每当我走进小区，窗，总是黑漆漆的一片。

奶奶，你看得见我吗？

奶奶，我看见了你哦！